然而這樣的惺惺作態,隻令祁遠章毛骨悚然。
“唉……”小祝長長歎了一口氣,而後道,“皇上說了,既然永定侯有所憂慮,那這樁婚事就更得好好籌備,不能鬨出什麼紕漏來。”
祁遠章點頭如搗蒜:“皇上說的是。”
小祝道:“但這麼一來,又錯失了一個機會。”
祁遠章一愣:“機會?”
小祝也搗蒜似地點起了頭,但他腦袋大,看起來比祁遠章方才的模樣怪異一百倍,好像再用些力,這腦袋就能滾落下來一般。
他嘴裡嘟嘟囔囔地說道:“鼠輩們躲躲藏藏不肯露麵,想殺都殺不乾淨,皇上心裡可著急了。若能借這樁婚事引出人來,可不妙哉?”
祁遠章心裡咯噔一下,麵上卻還是愣愣的,像是沒聽明白:“微臣愚鈍。”
桌上的侏儒扭頭看向了身後的帝王。
武將出身,高大威猛的男人端坐在那,瞥了祁遠章一眼,但依然沒有說話。
小祝卻像是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背對著祁遠章道:“這場婚宴,皇上會親自出席。”
“這、這會不會太過冒險?”
小祝道:“皇上以為,信陵王還活著。他一定很想親手殺了皇上,所以皇上親自出席,最有可能將他引出來。”
祁遠章惴惴道:“微臣聽說信陵王早幾年便死了。”
建陽帝握拳砸了下桌子:“沒死!”
小祝在桌上不動如山:“皇上說沒死。”
祁遠章隻好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的龍體最要緊,至於那什麼信陵王,哪怕真活著,也隻是苟延殘喘,成不了氣候,皇上根本不必將他放在心上。”
“信陵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裡的那塊地圖。”小祝忽然將臉轉了過來,綠豆似的眼睛裡閃爍著陰邪的亮光。
他原就醜陋的臉龐,看起來更加的猙獰了。
這時,建陽帝打了個哈欠。
小祝立刻道:“靖寧伯,皇上今日尋你來,是知會你,讓你有個準備,到時候不要慌亂。”
祁遠章唉聲歎氣:“微臣如今便慌了。”
小祝道:“哦,說來有一點,若是生了意外,死了人,還望靖寧伯到時不要傷心。這新人穿著打扮都紮眼了些,誰也說不好會如何。”
祁遠章聽出了這話裡的意思,一顆心愈發沉了下去,但臉上卻笑了起來:“這倒是無妨,微臣有六個女兒,死個一兩個的,並不要緊。”
聽到這話,侏儒臉上露出了笑容,拍著手讚歎道:“靖寧伯就是識大體!”
坐在桌後的建陽帝,也笑了笑。
禦書房裡的氣氛,又變得和樂融融。
直至祁遠章離開,走到了天光底下,裡頭仍是笑聲不斷。
祁遠章聽著那些笑聲,抄著手站在丹墀上,隻覺得兩耳嗡嗡作響,疼得要命。
他禁不住抬起手,用力掏了兩下耳朵。
裡頭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但那些笑聲仿佛在裡頭生了根,遲遲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