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刃麵上平靜無波,口氣亦是波瀾不驚:“微臣近日夜裡多夢,睡的不好,這腦子也有些不大好使了。”
楊玦舉著扇子上不上,下不下,打開不是,不打開也不是,就這麼舉在手裡頭,歎口氣道:“你就是悶出來的毛病,成日在鎮夷司呆著,好好的人也待出毛病來了。”
他說了一籮筐的話,忽然之間又像是高興了起來。
眉頭舒展,唇角帶笑。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煩心事,既出來了,便尋點樂子玩玩!”
馬車載著他們,駛得飛快,不多時便到達了目的地。
楊玦丟下扇子,撩起簾子兩步下了馬車,一把奪過車夫手裡的馬鞭,“唰”地一聲,抽了車夫一鞭子。
車夫“哎喲”一聲捂住了胳膊,急急忙忙跪倒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這頭磕得實在,咚咚咚震天響。
楊玦甩著鞭子哈哈大笑,先前表露出來的煩悶不快一掃而光,全成了酣暢淋漓。他無緣無故抽了車夫一鞭子,就像是小孩兒偷吃著了母親藏起來的糖塊,一下從舌尖甜進心窩裡,美極了。
薛懷刃下了車,正巧瞧見這一幕,眉頭飛快一蹙。
等到楊玦丟下馬鞭回頭來看他的時候,他臉上卻已沒大表情。
“殿下不嫌手累?”薛懷刃打趣般問了一句,越過車夫向前走去,並不多看那跪在地上的可憐人一眼。
楊玦抬腳跟上,嘴裡冷笑著:“倒是真有些累,想來還是該叫這群雜碎自個兒抽自己才有趣。”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門,裡頭候著人連忙迎上來請安。
楊玦擺擺手,不耐煩地掃了眾人一眼,問道:“人都來了嗎?”
這宅子是他的彆院,管事的深知他的性情,聞言忙點頭應是,一麵清清楚楚地道:“都在花園裡。”
楊玦便一努下巴,示意他滾蛋,自己轉身朝花園方向走去。
薛懷刃背著手,站在廊下朝遠處眺望了一眼,一片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看起來熱熱烈烈的。空氣裡彌漫著濃鬱的花香味,多種混在一塊,令人難以分辨究竟是何種花木的香氣。
隻是多而雜,嗅在鼻間,令人窒息。
楊玦的這座宅子,他隻來過兩三回,麵對這滿目奢靡,實在有些意興闌珊。
他走在長廊上,聞著要令人背過氣去的花香,聽著楊玦道:“啟明那小子說是前幾日碰上了什麼有趣的事。”
薛懷刃遙遙望著花園裡的那座石亭,聞言淡淡道:“什麼有趣的事?”
楊玦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沒細問,過會見著了人,讓他仔細說說。”
他這兩天見什麼都不痛快,既有好玩的事情聽,自然要細細說。
楊玦走下台磯,三兩步踩上花園小徑,朗聲招呼起園中的人來:“瞧瞧,我把誰給拽來了。”
眾人聞聲齊齊轉頭來看,見是薛懷刃,趕忙站起身來打招呼,“薛指揮使。”
薛懷刃微一頷首。
楊玦走進了石亭,也不落座,隻靠在柱子上,探手去摘亭外盛開的鮮花:“啟明!”
“怎麼了殿下?”陳敬廷聽他叫自己,連忙靠近過去,“有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