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刃冷冷地想著,策馬在萬福巷裡繞了一圈又一圈。
天邊白雲漸漸染上了深深淺淺的紅,成了火燒一般的晚霞。時辰已經不早了,他今日糊糊塗塗,竟在這些同自己半點不相乾的事情上白費了這許多光景。
他心裡明明半點也不想見到她,真不知這破馬帶他來萬福巷做什麼。
薛懷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高頭大馬,忽然一個翻身下了馬,將手中韁繩朝道旁一株大樹上胡亂一係,便抬腳往靖寧伯府附近而去。
可到了邊上,他便不再上前,隻尋了棵枝葉茂密的大樹,像幼年好玩時一般,上樹而坐,眺望起了靖寧伯府。
靖寧伯府內安安靜靜,一點異樣也無。
他坐在樹上,掏出塊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起衣擺上的汙漬。
不知是樹乾上的汁液,還是碾碎的花朵汁液,沾染在衣裳上,瞬間便成了臟兮兮的一塊。薛懷刃擦了兩下,見帕子臟了,衣裳卻沒有乾淨,不覺失笑。
他已經多少年沒有像今日這樣狼狽過。
最後一次,大抵還是他小時初見義父的那一天。
在那之後,他便再沒有如此亂糟糟過。即便是在建陽帝跟前,在楊玦身邊,在成堆的屍山血海之前,他都沒有這樣的狼狽過。
薛懷刃望著自己手裡的帕子,慢慢斂去笑意,閉上了眼睛。
忽然,他眼睛一睜,飛快地朝靖寧伯府外的一條窄巷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窄巷裡多了一個身影。是個婢女打扮的年輕姑娘,看身量,應當隻有十四五歲模樣。
因離得遠,薛懷刃這一眼望去,並不能看清對方的麵容,但不知為何,他心中一動,便縱身下樹,迅速地朝那條窄巷接近過去。
不過他動作雖快,巷中少女的動作顯然更快。
他到時,她已經消失不見。
薛懷刃嘴角一揚,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追蹤而上,終於在兩條街外發現了她的身影。他先前叫她快了一步,乃是因為掉以輕心,而今她再想逃,可不容易。
忽然,前方少女身形一動,閃身進了附近的一條小巷子。
這地方,地形複雜,想躲不怕沒有地方可躲,這條巷子並不是什麼躲避的好選擇。
薛懷刃眼神微變,隨之入內,還未站定,便見一道寒光迎麵而來。他早有防備,三招之內便已製住對方。少女被他抵在了牆角,咬牙切齒地道:“怎麼又是你!”
薛懷刃恍若未聞,漫不經心地道:“五姑娘這拳腳功夫實在是不怎麼樣。”
太微一早便已察覺有人在跟蹤自己,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人竟然會是薛懷刃。
他堂堂一個鎮夷司指揮使,竟然閒到這等地步,要來親自跟蹤她?
太微被牢牢困在他的臂彎裡,一時間掙脫不開,又叫他當麵譏了一句功夫差,實在是頭疼,思來想去這混蛋一向吃軟不吃硬,隻好放軟了聲音道:“薛指揮使,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慢慢說……您先放開我……”
薛懷刃頭一低,湊到了她眼前:“哦?好好說?你方才那一臉要殺人的勁頭呢?”
太微輕輕咬了下唇瓣,聲音軟糯地道:“薛指揮使,這人來人往,男女授受不親,萬一叫人瞧見了,怕是與你清譽不妥。”
她不提自己的閨譽,卻說薛懷刃的清譽。
薛懷刃不覺笑了起來:“哪有人?”
這地方休要說人,就是個鬼影也沒有,誰能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