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眉間川字愈發深了:“既然生氣,你還要帶上她們一道是為了什麼?”
小七瞪得溜圓的眼睛慢慢彎了起來:“五姐,我知道六姐不是什麼好人。”她聲音漸輕,但口氣尚且堅定,“可有一回,她得了祖母的賞,是幾塊我從來沒見過的新鮮點心,她順手便分了我一塊。”
太微怔了一下。
小七繼續道:“還有四姐……四姐是六姐的親姐姐,待六姐更好一些也是應該的。”
她們一母同胞,自然不同。
小七如此想,也如此說,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祁茉護著六娘,由著六娘趾高氣揚張揚跋扈,都隻因為她是六娘同母的親姐姐罷了。
小七望著太微道:“五姐,同樣的境況下,換了你,難道便不會護著我,而去護著六姐了嗎?”
“當然不會。”太微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覺心頭微震。小七這個年紀的孩子,能這般看事,著實不易。
她想了想,歎口氣,將原先要拿來訓斥小七的話儘數咽了回去。
稚子無邪,雖愚,卻也真。
她訓她做什麼。
太微輕聲歎息著向前走去,背對著小七喚了一聲:“走吧。”
小七急急忙忙提著裙子追上去,將手一抬,挽住了太微。
太微便道:“你可得好好長大才行。”
小七有些納悶:“我當然會好好長大啦!”
她能吃能睡,怎麼可能長不大!
太微看著她麵上的疑惑和不解,忍俊不禁,搖頭無奈大笑起來:“好好好,那就等你長大了,我們再一道去看江南煙雨去聽漠上駝鈴。”
小七聞言麵露滿意,笑得廊外紅日都仿佛黯然失色。
她這般開心,全然不知太微方才的那句話,每個音的脈絡裡都潛藏著“逆天改命”四個字。
在這樣的世道裡求生,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想要平安長大成人,是如此艱難的事……
太微領著小七回到紫薇苑後沒多久,白姨娘便帶著小七回去了,紫薇苑裡隻剩下了她們母女二人並一條懶洋洋沒骨頭似的大狗。
雖則夏日將儘,但天氣依然炎熱。
阿福身上生了一層厚厚的毛,不動也是熱。
它尋了個陰涼的角落躺下以後便再也不動,石頭一般,倒不見凶相。
薑氏坐在廊下的搖椅上,打著扇子笑說了句:“我記得它小時候凶得很,逢人便想咬,如今倒是不一樣了。”
太微賴在她邊上,就著她手中扇子扇出的涼風微微偏了偏臉道:“您是沒瞧見它凶的時候。”
薑氏微笑著沒有說話。
太微忍不住問了一句:“娘親,實在不成,還是讓我把它帶回去養吧?”
崔姨娘丟下狗便跑,自然是得了鳴鶴堂那邊的準話。
薑氏停下打扇的動作,搖了搖頭道:“不論是誰出的主意把它送到紫薇苑來,都是指著想要借它看我笑話的,可我過去怕狗不假,如今卻已是不怕了。養著它也好,權當是給紫薇苑添添生氣罷。”
薑氏笑意朗朗地道:“更何況,你那祖母巴不得我鬨騰鬨騰好給她尋個由頭來發落我,我怎麼能這樣輕輕鬆鬆地如了她的願。”
她這幾日休養得好,精神大振,腦子清醒,剖析起事情來也條理分明,字字都在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