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他上當了!
五姑娘讓他進園子尋伯爺問一問,可這一問,門口便沒有了守著的人。
沒了人,敞開的口子,還不是由著她進?
小廝悔青腸子,捶胸頓足,望著太微的眼神裡多了兩分不忿和害怕。
不忿是因為受騙而生氣,害怕則是因為辦事不力要受祁遠章的罰而惴惴。
太微撐著傘緩步越過他,輕飄飄地說了句:“下去吧。”
小廝愣了愣,緊張兮兮地看向了祁遠章。
祁遠章卻已經將臉轉了回去,拿個後腦勺對著人,半點情緒端倪不見,像是根本沒有聽見背後的動靜,又像是聽見了但一點也不在乎。
太微停下腳步,將話又說了一遍。
這一回,聲音加重,是命令。
小廝不知如何是好,卻知自己留不得,於是將牙一咬,狠狠心轉身便跑。
反正自家主子一聲不吭,並不像是要懲罰他的樣子。
他三步並作兩步,兔子一般,眨眼便消失在了太微視線裡。
到底隻是個孩子。
太微失笑,搖搖頭繼續朝祁遠章靠近過去。
她腳步很輕,是慣性所致。
祁遠章背對著她,屏息去聽,卻隻聽到落雨的聲音。
少女的腳步聲幾不可聞。
他終於扭頭看向了她。
她打著傘,亭亭而立,像一朵已經綻放的夏花。
傘下的容顏,帶著兩分明豔和耀眼。
朦朧的水汽迷住了他的眼睛,祁遠章忽然笑了起來。雨水淅淅瀝瀝地打在他臉上,蜿蜒流淌,溪流一般。
他笑著,把方才瞧見她時的那句話,明明白白複又念了一遍。
——“你好大的膽子。”
隻這一回,不論是他臉上的笑容,還是他的語氣,都是那樣的驕傲。
太微站在假山旁,看著渾身濕透的父親,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他若訓她、懲她,她都不覺奇怪,可是……他看起來是這般歡喜……
真是奇怪。
她用力握緊了手裡的傘柄。
祁遠章忽然道:“細雨罷了,打什麼傘。”
太微的眉頭皺得愈發緊,緊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細雨?”
她打量著他,漠然道:“您愛淋雨您自個兒淋著便是了,我樂意打傘,又不費您的力氣。”
祁遠章抖抖身上濕漉漉的衣裳,倒是不見生氣,慢條斯理地道:“你有事要說?”
太微看他一眼,沒有言語。
她原本要同他商議的事,是慕容氏的那紙婚約。
可他連著幾日不見人影,她想說的話,在心頭反反複複過了數遍,如今一張嘴,卻變成了毫不相乾的話:“出了什麼事?”
祁遠章掏出塊同樣已經濕漉漉的帕子,在臉上胡亂抹著,聲音悶悶地反問道:“什麼出了什麼事?”
他說的拗口至極。
太微向前邁了一步,離他更近,聲音更沉:“皇上留您在宮中多日,不可能毫無原因。”
祁遠章將帕子揉作一團丟在假山上。
素白的帕子上繡著一叢青竹,叫雨水浸透後變得愈發蔥翠,如今落在假山上,便像是從石頭裡生出來的一抹綠芽。
祁遠章道:“你當真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