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祁遠章的靖寧伯府,似乎的確比往常要來得寂寞。
至少,太微是想他了。
一個她原本並沒有放在心上過的父親,不知從何時起,已變得同她所愛的那些人一樣重要。她躺在床上,睡了醒,醒了又睡,迷迷糊糊的卻一直沒能睡安生。
半寐半醒間,太微感覺帳子被人撩開了。
有微光照在她臉上,酥麻麻的,像是清風拂過。
來人的聲音也如風般縹緲無著:“姑娘……快醒一醒姑娘……”
是長喜的聲音,但這聲音裡有著平日裡沒聽過的無力和惶恐。
太微趴在枕頭上,抬起半張臉向床邊看去:“父親回來了?”少女朦朧的睡眼,在一點點艱難地睜開。睡著的時候不覺得難受,一旦要徹底清醒過來,便困極了。
伴隨著哈欠聲,太微撐著手從床上坐了起來。
長喜還站在床邊,手裡抓著一角帳子沒有鬆開。
“怎麼了?”太微看了看她的手。
帳子都要被抓皺了。
視線上移,直到這一刻,太微才注意到長喜慘白的臉色。
長喜望著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太微還在犯困,越是努力睜大眼睛,便越覺雙眼酸澀:“出了什麼事,你怎麼一臉害怕?”
長喜抓著帳子的手慢慢鬆開了。
她終於從齒縫間擠出話來:“伯、伯爺他……西去了……”
太微腦子發懵,渾渾噩噩地問:“去哪了?”然而話音未落,耳邊已是“嗡”地一下,像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她猛地清醒過來,一把抓住長喜的胳膊:“你說什麼?”
長喜鼻子發酸,哪裡還有氣力再講一遍:“姑娘……”
帳子沒掛住,重新落了下來。
太微的臉隱沒在帳子後,像一個假人般的麵無表情。
“姑娘……”
長喜反反複複,除了“姑娘”二字,再也講不出旁的來。
忽然,帳子一掀,太微從裡頭鑽了出來。烏鴉鴉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她光著腳便往外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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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薄的衣衫,仿佛要被寒風給吹散。
她在風裡疾走。
一步步,漸漸變成了跑。
長廊九曲,空無一人。
隻有她的腳步聲,嗒嗒嗒,嗒嗒嗒,像心跳一樣的狂亂。
突然,腳一崴,一向身手靈活的太微摔倒在了平地上。“嘭”的一聲,像是骨頭連心一並摔碎了。
好不容易追上來的長喜見狀,驚呼著想要上前去扶她。
可手伸出去,她發現自家姑娘在顫抖。
單薄削瘦的背影,枯葉般簌簌地發著抖。
“姑娘?”
長喜的手輕輕落在太微的背上。
太微趴在地上,驀地乾嘔起來。
她已經一天沒有進食,胃裡空空如也,什麼也吐不出來。可胃在痙攣,逼迫她嘔吐。膽汁也好,心臟也好,好像要將五臟六腑都嘔出來,抓著胃的那隻手才肯鬆開。
她痛苦地將身體蜷縮起來。
長喜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
她解開自己身上的厚襖子,想要披到太微身上。
可襖子才蓋上去,她的手就被太微抓住了。
少女纖細的手指卻有著巨大的力氣:“娘親呢?”她從地上爬起來,手背用力地拭過嘴角:“我沒事,你不用跟著我。”
長喜抱著襖子,擔憂地看著她。
太微在風裡一字一頓地道:“你去娘親那,看著她,不要讓她去前頭。”
長喜眼睛紅紅,落下淚來:“夫人已經知道了……是夫人派人來找您的。”
太微麵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
她隻是一遍遍地擦拭著嘴角,將那塊皮膚摩擦得通紅通紅。
寒風裡,她的嘴唇卻白慘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