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斬厄低下了頭。
這種時候,他真想撒謊啊。
可斬厄是不會撒謊的人。
即便頭破血流,四肢斷裂,他依然不會撒謊。這是他最值得讓人仰仗的地方,也是國師選了他而沒有選擇無邪的原因。
國師知道,他養大的孩子一定會有所察覺。
而一旦察覺,斬厄便會說實話。
這件事的重點,根本便不是斬厄能發現什麼,又能向他稟報什麼。
而是……
警告。
夜風呼呼地吹著。
薛懷刃沉默著,將手探出窗外,拍了拍斬厄的肩膀。
斬厄像個失去了心愛之物的孩子,悶聲大哭起來。
國師的命令,他不可能拒絕。
可主子……主子一定對他失望了……
明明那個時候,國師隻許主子留下無邪一個人的。
開朗聰慧的無邪,和木訥笨拙的他,是如此的不一樣。即便那時的他們,年紀尚小,但還是一眼便能看出區彆。
一個隻要稍加培育,便能成長為堪用的手下。
而另一個,卻可能永遠像塊沒用的石頭。
一塊占地方,還討人嫌惡的石頭。
國師說,他不知變通,性情呆板,縱然留下,也是無能之輩。
可主子站在那,看著他,隻問了一句話。
他說,你能永遠不對我撒謊嗎?
烈烈如灼的日光像油潑一樣地灑下來。
年幼的斬厄,用力地點頭。
他看見對麵的人臉上露出了笑容。
那樣好看的笑,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他向著自己伸出手,笑著道:“那麼,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護衛了。”
陽光,是世上最慈悲的東西。
不管你是好人壞人,聰明還是愚笨,它都會一視同仁地照耀你,溫暖你。
那一天,斬厄也成為了被陽光照耀的人。
不會撒謊的他,終於長成了一塊有用的石頭。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了。
可經年累月,他現在知道了,隻是不會撒謊,是遠遠不夠的。不會撒謊,隻說真話的他,也會傷害主子,叫主子失望。
淚水從眼眶裡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被他握在手心裡的花瓣,已經碾碎出汁,成了褐色的汙漬。
斬厄嚎啕大哭。
四處亮起了燈。
無邪鞋也未穿,急匆匆地飛奔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到了近前一看,是斬厄在哭。
他長長鬆了口氣:“他娘的,老子還以為是哪路妖魔鬼怪出來了!”
“快彆哭了!這麼大個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無邪光著腳走到旁邊,口氣凶巴巴的,伸出去的手卻隻是輕輕地落在斬厄頭上。
“瞧主子給你嚇的!”
薛懷刃歎了口氣:“都回去吧,沒什麼事。”
不過轉眼,廊下已經聚了一片的人。
無邪大喇喇的就地一蹲,訓起斬厄來:“你說說你,天還沒亮就跑出來鬼哭狼嚎的,發的什麼瘋?”
斬厄抽抽搭搭的,沒有理他。
無邪頭大地看向薛懷刃:“主子?”
薛懷刃也頭大。
他看了看天色,讓無邪把斬厄帶進了屋子。
春寒被隔絕在外,無邪光著的腳總算暖和了些。他不知從哪摸出來塊帕子,“啪嗒”一聲拍在了斬厄臉上:“好了好了,彆哭了,大老爺們沒點男人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