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耀眼,像一道短暫照進他人生裡的陽光,傍晚時分自然地消失在天際線。
那個人留給他的一切回憶,就連那僅有一次的爭吵,都生動活潑得很美好。
陸映川在懷疑裡迷失了幾天,然後固執地選擇相信,並試圖證明男朋友的存在。
陸映川當做男朋友還正常存在,把他的所有東西都完整地保留在房間裡,甚至會按照那個人的習慣,出門時故意把物品挪動弄亂一些,下班回家後再一一收拾好,仿佛那個人白天在這裡到處活動過,晚上出去和朋友喝酒聚會。
他們的家裡很少來客人。
那段時間,陸映川會有意邀請一些學者來家裡談事情。
受邀請人的特征大體相似,像是一群實驗數據。他們都不熟悉陸映川的私生活,也對外界亂七八糟的傳聞沒有興趣,不知道他還有男朋友。
那些被邀請而來的人,進門後都會表現出驚訝。
陸教授的家和他們想象中不太一樣,完全不符合他平時似有潔癖的習慣。
然後他們便會自然地詢問。
——“您不是一個人住嗎?”
聽見這個問題,陸映川的眉眼會稍微舒展,神情也變得輕鬆。然後他會放下手裡文件,照顧客人的感受,起來簡單收拾一下,把亂扔在沙發上的衣服掛進衣櫃,地上的遊戲手柄和光盤放進收納盒,從重力口中拿走男朋友亂丟的充電線。
無比熟練地做完這些,他再坐下,自然地回答:“嗯,和男朋友一起住。”
聽見回答,那些人隻是驚訝原來陸教授有男朋友,倒也不覺得奇怪。
直到過了幾天,那些人聽說了陸教授男朋友的事,再次在學校裡看見他,每個人都表現出擔憂,都會關切地建議他去醫院接受心理治療。
陸教授神情就會突然冷漠下來。
這樣的證明實驗持續了幾個月。
因為經常邀請客人去家裡,陸映川的生活甚至表麵上看起來更活躍了一些,有了點人情味兒。
陸映川一次次的證明失敗,終於放棄了外求實驗結果。
他的工作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甚至生活也依舊井井有條,一切都好像幾個月前的日常。
隻是他不再回臥室睡覺了。
因為那個每天空著的半邊床,會讓他暫時清醒,然後強烈的不滿和違和,就會占據他麻木的情緒。
一個周末,林聞今來了。
林聞今在房子裡轉了一圈,眼神越來越複雜。
打開冰箱,看見日期新鮮的可樂和零食,他做了個深呼吸。
最終他沒能留下來聊天,走得很快。
臨走前,林聞今憋了憋,還是忍不住,在門口紅著眼睛回頭說了句:“川哥,你醒醒吧。”
陸映川仿佛沒有聽懂,神情冰冷,淡淡問:“什麼?”
林聞今幾乎是落荒而逃。
麵對著匆匆關上的門,陸映川原地站了幾分鐘。
他站在自己製造的完美現場,看著周圍的所有生活痕跡,再次被喚醒了一會兒。
他發現,這個現場還是不夠真實。
那天,陸映川終於清醒了,他放棄了獨自表演。
他把男朋友的所有物品都收進了幾個收納箱,一一分類整理好,放進儲藏室,冰箱裡的飲料零食也全部拿去學校,分給了學生。
仿佛戲劇終場落幕。
演員的生活回歸本質。
沒有娛樂,沒有朋友,下班後沒有人在家裡搗亂,給他添麻煩,折騰他一起做浪費時間的小事。
這才是陸映川原本該過的生活。
他過上了自己正常的人生,卻也失去了行動的力量,一切動力的源頭好像被關掉。
陸映川回到臥室睡覺,在那張冰冷的床上,一次又一次被心臟突然的悶痛弄醒。
到了最後那幾天,陸映川才發現,人對自己的死亡是有強烈預感的。
他用了一周的時間,平靜地做好一切準備,把自己所有的財產都捐出,把已經年邁的老貓送給了值得信任的研究生。
他把自己的東西幾乎全部送出去,隻留下了男朋友的物品,用那些東西過最後的生活。
最後一天上班前,陸映川換上西服,用祝楊的杯子泡了一杯咖啡,坐到沙發上從頭到尾仔細複盤。
是從哪裡開始出了錯。
他不該同意的。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同意配合表演,就不會有這個虛假的舞台,這些虛假的記憶。
如果能重來就好了。
重來一次,他一定會忍住,一定會藏好。
不管那個人怎麼誘惑他,怎麼用甜言蜜語哄騙他中招,怎麼用好看的笑容迷惑,他都不會再看一眼,聽一句。
隻有從源頭開始改變,一切才能變得正常。
世界陷入絕對靜謐黑暗的那一刻,陸映川感覺自己墜入深淵。
他隻有一個強烈的念頭。
他要重來。
他選擇重新開始。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