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依然不太舒服,我早早地回臥室睡覺。
舒舒服服裹著被子閉眼時,那人毫無顧忌,十分自然地進來爬上床沿。
眼看就要掀我被子鑽進來,我這才睜眼,瞪他:“你乾嘛!”
“客房不舒服。”享受慣了高質量生活的青木說道。
的確,在鬆下警官幫我整好臥室後,床單什麼的全都換了新的,自然比客房小床舒服。
我那個心累啊,懶得和他爭論,破罐子破摔道:“你自己抱個被子,安靜一點,我要睡覺了。”
月光下,青木的皮膚反出瑩瑩微光,眼神不似他任何時候的充滿了貪婪輕視等負麵情緒,而是平靜的純真,稚子一般,宛如從月亮下來的純潔神子。
……純潔?他也能露出這種眼神?
“詩緒裡,你還痛嗎?”
“你不說話我就不痛了。”
他閉嘴了,不過那眼神仿佛是真的想幫助我,而不是聽懂我的嘲諷。
和他以往對負麵話語極其敏感的表現完全不同。
青木一直跪坐在床沿,我閉上眼睛,說:“我睡了。”
他依舊不說話。
很好,繼續保持。
……
……
我似乎在做夢,沒有實感地緩慢墜落。
上方是唯一的一抹光,而周身都是黑暗,我自己正在像浸入水中一樣呈現慢速度回放地落下。
腦子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想,心情異常平靜。
直到下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隻煞白美麗的手輕輕穿過我的發絲,溫柔又固執地按住我的肩膀往下。
再下沉一段距離,更多的手從我背後伸出,纏著我往下。
我耳邊仿佛聽到青木的聲音。
一直在喊詩緒裡詩緒裡的。
蒼白的手攬過我的腰,從我腿中冒出勾住我的大腿,逐漸全身都是詭異的手掌,我才終於落到底部。
也看到手的主人,無數個青木,隻有上半身,紮根於虛無的黑暗,腰間的筋肉像樹木的根一樣崎嶇向外。
奇怪的是我心情挺平靜的。
還有嗚嗚作態的哭聲,我尋聲透過青木的指縫看過去,是很遠很遠的地方紮根的許多青木像得不到心愛之物的小孩子似的可憐巴巴地哭泣。
我什麼都沒想,隻覺得冷。
刺骨的冷,他們身上冰如寒水,冷得我發抖。
就連我也漸漸變得冰涼。
……
我顫抖著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是深深誘人的鎖骨。
這才發現我整個人被青木抱住,還是非常幼稚的熊抱,連帶著我的被子一起抱住,我跟個卷心菜一樣。
我:“……”
青木在我睜開眼的下一秒就低頭看我,眼底清明一片,他探究一般說道:“詩緒裡,你哭了。”
我用手推開他:“你太冷了,不要靠近我。我生理期最討厭冷了。”
我輕輕用力,他就被推開。
我重新把自己的被子卷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確有哭過的痕跡,現在的眼角都沁著淚。
青木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我原本想含糊過去,我也忘記夢到什麼了,但也許是深夜容易想東想西的,我回憶起這段不平靜的日子,內心深處冒出幾分懼意。
我:“去學校了,你就要和我拉開距離。”
“為什麼?”青木不愉地蹙眉。
我:“萬一你追求者盯上我了怎麼辦?我害怕。”
“不會殺你的。”青木輕輕道,他眉眼一彎,那些自帶的魅惑蠱人染上眉梢,配上淚痣,與誘人深入地獄的豔鬼沒什麼兩樣,“再說了,其實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我看著他,懷疑道:“你的意思是會保護我?”
保護彆人這件事似乎讓他很是新奇,青木罕見地露出思索的表情。
最後他說道:“我可以試試。”
我不知道這對他來說完全是違背生存習慣的事,不知道眼前的人是隻會索取的怪物,從不會保護什麼,更不懂怎麼喜歡。
我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安靜幾秒,我忽而發現他是單純躺在我身邊,連被子都沒有,“你去拿被子自己蓋上吧。”
青木起身離開,我想到什麼,摸了摸他剛剛躺著的地方。
那麼久了,依然一片冰涼。
他仿佛不能給予哪怕一點點的溫度。
青木重新睡下的時候,我叮囑他:“千萬彆靠近我,我會感冒的。”
青木對此的回答就是對我眨了眨眼睛。
我再次入睡,這次沒有任何的夢。
……
而少年看了半晌,心裡莫名滑過幾年前,也許是十幾年前?一個女人劃開他的皮囊時嘲諷的語氣。
——“你這種人,血居然是熱的。”
他對死亡這件事沒什麼情緒,隻對那女人產生了厭惡恨意,跟對待每一個傷害他的人一樣。
現在青木看著入睡的詩緒裡故意用他惡毒的語氣道。
“不準這麼說我,我不是冷的,我是最完美的。”
他血還是熱的。
滾燙的,無窮無儘的,絕不會讓她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