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沉沉,我似乎真的夢見我們並沒有逃脫,於是一堆人拿著刀,群情激憤,一刀一刀,無數道刃光在眼球上一次又一次閃過,人群不管不顧地向前衝,向中間擠,很快堆起人肉包圍團,無差彆亂殺,血肉紛飛,紅色濺起,灰白牆壁、木質地板,全被染上不詳的顏色。
我是被驚醒的。
醒來時晨光熹微,破光在遠處的蒼翠樹林中緩慢地攀爬,眼前一片微光,清涼無比。
青木和那個小孩子似乎都沒有醒,我起身時身上隻有一件羽織,但這單薄的衣物竟然能讓我一夜安眠而未感到一絲的涼意。
我左右看了看,清晨的道路在眼中很是清晰,有幾道被人踩出的泥土窄路,無論如何,照著走找到活人,借個電話也是好的。
旁邊有條小溪,小溪旁有棵樹,樹中有凹陷的小坑積了點水,我一瘸一拐地走過去,腳踝比昨天好多了,起碼能走路。
小溪應該是從上麵神社流下來的,屬於下遊的水,我就用小坑裡的水,洗了把臉,正要去叫他們兩個起來。
清澈見底的小溪裡,忽然從上方漂下一絲一縷的紅色,在清水裡異常顯眼。
……血?還是什麼?
我心慌起來,連忙回身速度加快,還未喊,青木就睜開眼翻身坐起,他和平常人起床不一樣,臉上依舊清爽乾淨,與平時狀態無異。
那人也沉默地醒來,不過他遮得太嚴實了,我看了半天才發現他是醒著的。
我“我們必須馬上走。”
“也是,”青木看向小溪,被惡心到,嫌惡地說道,“那些人應該死絕了吧?死了還要汙染,真是惡心到想吐。”
我將羽織還給了他。
那小孩還要跟著我們,青木語氣惡劣道“你已經沒用了,還不快點滾。”
我聞言生怕那人和以前那些人一樣露出激烈的情緒,現在我和青木可能沒辦法逃跑。
可是男孩僅僅是搖了搖頭,甚至在青木的怒瞪下小獸似的躲在我身後,似乎很是害怕暴怒的青木,我能感覺到他輕輕拽住了我的衣角。
他的個子隻到我的鼻梁,我看向他時,他需要抬眸,那隻沒被遮住的眼睛十分的美麗脆弱,睫羽宛如透明蝴蝶展翅欲飛,抬起看人時莫名稚嫩。
有點像青木的眼睛。我想到。但是因為年齡小了點,上挑的魅力消減了一些,圓鈍感多了一點,於是顯得既無辜又無害,在白色晨光中黑色眸晶瑩剔透。
青木氣結,怒火中燒,那張臉被挑起怒意,眉眼間更加鮮豔奪目,眼尾飛上一抹緋紅。
很是漂亮。
“讓他滾!”青木說道。
男孩不說話,隻朝我輕輕搖了搖頭,可憐兮兮的。
我折中道“我們一起走出去就分開,怎麼樣?”
“……不要不要不要!你是不是剛剛偷偷勾引詩緒裡了!陰險,裝什麼可憐,真讓人惡心。”青木特彆跳腳,他看我一眼,硬是憋住了沒罵,就指著男孩鼻子罵,潑汙水扣帽子,一樣接一樣。
我夾在中間,宛如一個調停員。
但是再說他都不同意,一人破罵一人沉默著隻拽著我,我頭都發疼了,最後也生氣了“行了!不要耽誤正事啊!就一起走,走完各回各家,就這樣定了!”
青木還要說什麼,我鄭重地一把按住他肩膀,他一下子就怔愣住,同時我也感覺到自己身後的衣角被揪緊了不少,隱約泄露出那人一絲的負麵情緒。
我把他在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讓青木背對我,心累道“彆說話了,背我。”
他安靜下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隻是渾身不自然的感覺。
我趴上他背時,青木因為沒怎麼背過人,加上思維有些凝滯,我差點滑下來,身後那人及時地伸出手拖住了我的大腿。
我一愣“謝謝……”
男孩抬頭對視,滿臉的繃帶看不清神色,透過那隻眼睛倒是能知道他偽裝出來的無害與專注。
青木一把把我背緊了“不要和他說話了詩緒裡!”
“……”
於是我們順著一條泥土小道走,走到半路青木就撒嬌說自己好累的,他付出的力氣有多麼多麼重要,木屐浴衣衣擺都沾上了泥土。
我真心道“……特彆感謝。”
一路緘默,亦步亦趨跟在後方的男孩突然跑到前麵,回頭看我,指了指右方。
我朝那邊看去,草叢裡有三個人走過來,領頭的女人我認識,就是神社裡拒絕讓我走的女人。
我嚇了一跳,不禁揪緊了青木胸前的羽織。
她領著兩個男人,神情肅穆“神子大人,那些作亂的人已經處理掉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兩個男人急忙開口“對啊富江!放心好了,他們都不會對你造成傷害了!”
“是啊,你一個人怎麼過啊,都沒人服侍你,為你上供!”
我連忙頂著那三人輕飄飄的目光下來,男孩及時的扶住我。
青木不爽地瞥一眼,對他們放肆道“我就要走!你們太無能了。實在是廢物,聽見了嗎——廢物——!”
突然,男孩伸手推了一把他,青木趔趄一下,皺著眉望向他,瞳孔裡深深的怨恨紮人極了。
他們對視了幾秒,安靜了幾秒,隨後我聽見青木忽然笑了幾聲,輕蔑地一指“嗬嗬嗬嗬嗬嗬……那你們把他給我綁了。”
我看著那魁梧的兩個男人來勢洶洶,害怕道“青木!”
“………行了,停手。”青木十分不忿,幽深的目光狠狠刮過男孩的臉,看向我時又笑道,“詩緒裡,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謹慎搖頭“不用了,後天還要上課。”
青木的麵色扭曲一陣,那女人適時開口“不如先待一晚上,等明天再走。這森林走出去的路很長,恐怕小姐你的腳受不住,還不如多休息一天,走大路回去。”
青木“對啊詩緒裡。”
我想繼續拒絕,那三個人做出一副會保護青木的模樣,卻不會保護我啊。
那男孩忽然拍了我一下,對我輕輕點頭。
……如果他們兩個人都要去,我一個人是走不出森林的。
我隻能同意。
重新回神社,隻剩下十幾個人,翻倒的物件雜亂不堪,青木繼續回歸精致的生活。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經曆過那種事還能心無芥蒂的留在這裡,問他能不能和我一起走,他還能笑著說不急。
我一直待在房間沒有出去過,男孩在另一間房。
心驚膽戰地待在黑夜,看青木那樣子的確重新回到眾星捧月的日子,如魚得水,我放下一點心,又有些惴惴不安。
其他人不會死掉了吧?這可是殺人啊?
女人也輕描淡寫道“沒有的事,都是被趕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