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田剛一他們家是世世代代將技藝傳承下來的木匠傳人,弓田剛一剛好是這一代的木匠人,他的媽媽將技藝教授給他。
經過現代技術的洗禮,他們家已經沒落很久了,那些技藝也不足以支撐起名聲,他們勉勉強強在一家小鎮生活度日。
直到某一日,他在樹林裡尋找木材,遇見一灘紅色肉骨,看不出是什麼動物,骨頭也隻是中間直直的一截,對於肉骨沒什麼研究隻看過殺雞的弓田剛一認不清這是什麼。
但是,好香,太香了。唯有幾塊完好的肉。
似有一股魔力牽引著他,讓他將地上的血骨顫巍巍捧起,用衣服包裹住。
似有若無的顫栗、奇異的恐慌感還有偷偷抱走什麼禁忌之物的錯覺使他心驚膽戰地站在原地轉動眼珠,環顧四周——即便空無一人,也精神緊繃。
他把那肉與骨深藏進閣樓。
它引來的不是蒼蠅老鼠,反而是蜜蜂蝴蝶一流;它待過的木質地板也滲透進香味,成為一種香木;它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與初見時一模一樣的新鮮。
甚至、偶爾,他是說偶爾,眼花中能看見那幾塊肉微動。
而直到弓田被另一個和他們一樣世世代代是木匠,這一代卻轉型成金融界工作者的同輩人明裡暗裡譏諷了一遍,弓田回到工作室時都是直接踢門而入,喘氣粗粗如牛,憤怒衝昏了他的頭腦。
——他突如其來的冒出一個想法。
如果將那些奇妙的肉骨用做材料,把它賣給有一點名氣的人,至少能在業界有所改變!
可惜這幾塊肉是分開的,並且麵積很小,隻能充做兩邊扶手和靠背的一部分。
骨頭和一些鮮紅碎肉就塞進沙發內部。
弓田用儘了一輩子學到的審美技藝知識製成了這把椅子,美輪美奐。
他本身社交圈就不行,有很大名氣的一般都沒機會接觸,隻能給一個不算有名但至少獲得過幾個野雞獎的作家。
果不其然,穀酒晴子火了,對自己的椅子也是極近狂熱與喜愛,讓那把漂亮也跟著在媒體平台上亮相,弓田在木匠那一行出了好一通風頭。
……隻是他欣喜過後,就是一整宿一整宿地精神亢奮的睡不著覺,滿腦子殘餘的香氣,還有那些看起來恐怖的肉,他在菜市場看見動物肉時總會想起它——它是最完美的。
有天他驚醒時,赫然發現自己正趴在肉骨待過的閣樓位置,雙目赤紅地不住地用人手刮著木板,留下一道道血痕。
指腹碎肉掉落在木板之上,引來綠眼的蒼蠅與肮臟老鼠前來啃食。
窸窸窣窣的聲音與刮木板的刺耳聲響了一夜。
……
我們在客廳坐著,晴子笑盈盈地端來幾盤甜點和飲品,“快嘗嘗,都是我自己做的。”
“太客氣了晴子老師。”
“對了晴子老師!我的哥哥是您的忠實粉絲,能不能離開前簽個名呢……”
“還有想問問晴子老師下一本是不是也是在計劃中了啊?好期待!出來了我一定會購買!”
嘰嘰喳喳,其樂融融,我非常融合大眾地附和幾句,然後默默啃吃甜點,喝飲料。
主題既然是學習會,最重要的當然是學習了。
我們在客臥擺上學習用具——然後開始聊天——你們這些人到底來乾嘛的啊?!
到頭來隻有我一個人在認真寫作業,其餘人在熱火朝天地討論晴子作家還有她的椅子——那把椅子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僅僅見過一麵,就俘獲了很多人的心。
“我真的太喜歡那把椅子了!真的很漂亮!”
“我也是!回去就給我爸說,一定要做一個一模一樣的!”
“我倒是想知道那個椅子用的香水是什麼……如果我用了的話,還怕沒有男朋友嗎?”
“我也是……”
他們自認為這份喜愛是一種對美好藝術品的欣賞,卻在言語間試探夥伴,探索其他人對於椅子的想法,這成了一種本能——排除敵方的本能。
我毫無所覺,陷入了數學最後一道題的難題中,頭都快被我撓禿了。
首先,代入一個特殊值試試……
“我們晚上還能繼續去看嗎?好想再去一次……”
“桃子桃子,我們能去嗎?”
“嗯……我先去問問……”
然後,再轉換一下公式……
“問完了,姐姐答應了……但是你們彆看太久,她好像有點不高興了。”雖這麼說,桃子麵部表情也有些不情願,似乎將椅子劃入了個人範圍。
其他人沒那麼多心思,興奮起來:“那太好了!”
“晚上快點來吧……”
最後,將等式兩邊換邊,把老師講過的特殊用法用上……好了!解開了!
我甩開筆,眾人已經在計劃中了。
吃了晚飯,我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去書房,桃子要跟著去,晴子盯著他們也要跟著去,隻有我一個人先回房。
晴子火了之後換了個房子,這座房屋從外麵看不大不小,進來卻是彆有一番天地,房間很多。
我們四個女生睡在一個房間的同鋪上。
我都入睡了她們還沒有回來,自己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裡著實寂靜,等著等著就昏昏沉沉地入眠。
……
書房內。
晴子把椅子底下溢出來的棉花拿出來。
有人問:“棉花拿出來沒事嗎?”
晴子搖頭道:“沒事,它不知道為什麼,可能裡麵用的散發香氣的材料不同,一直在擴大,把其他棉花都擠出來了。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把多出來的棉花拿出來。免得撐爆了。”
那些人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椅子起初被禮貌地輪流坐,但很快便產生了分歧,一群人為了一把椅子互相辱罵揭短。
晴子無法掌控場麵,很是暴怒。
“這是我的椅子!!你們都快出去!!”
突然,在眾人爭執之間,那張椅子細膩處的部分緩慢下陷,似乎被椅子內部的東西所吸引牽連。
眾人無暇顧及,大打出手,要不是隔音極好,定是要把唯一沉睡的詩緒裡給吵醒。
椅子在人爭吵間發出劇烈的咯吱咯吱的聲響,他們才終於停手,人類的理性終於占據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