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像平常一樣過去,學校裡沒什麼變化,青木也整天吃喝玩樂,在學校裡一呼百應,過得十分滋潤,晚上偶爾會見麵,然後分開,不知道青木的具體住址,好像在變化著……他自己說是房子多,可惡。
在周末的一天,天氣晴朗,我收拾了房子的衛生,打算回老家打理一下,萬一院子裡長草了以後再收拾就難了。
乘坐車回到熟悉的地方,那座年老的房屋安靜地佇立在原地,微微的海浪聲從遠處傳來,街坊鄰居的閒談聲傳遍每個角落。
我累死累活地收拾完房屋和院子,想著以後我大學了或者工作了就把這裡租出去。
……現在不行。現在不能自己找人,容易被坑,而且最近的危險事情太多,這老家也算是一個躲避的地方。
隔壁屋的小孩帶著朋友在玩遊戲,隔著牆壁傳來陣陣歡笑,阿姨走出來,看見門口坐著休息的我高興道:“哎呀間織你回來收拾屋子啊?剛好有個什麼前警官來詢問我們,還問到你的事情了。正好,你來了就你自己跟他說吧。”
隨著她的話語,她身後的房門走出一名身穿風衣,滿臉成熟皺紋的男人,他的氣質沉澱出久經風霜的從容,指間夾著可能是阿姨丈夫遞給他的煙,瞳孔深色,看向我時眼神增添了複雜。
我認識他——
不就是那個說青木和他調查的死者相似的北村雄嗎?
以前的千葉縣警長,現在的私人偵探。
我猶豫片刻答應了,阿姨非常熱情,知道我一個人不方便,把我和那個人邀請進他們屋子裡,她就在外麵曬衣服。
“哎呀,這個前警官今天還幫了我找阿悟,把他從水裡撈起來了,我感謝還來不及,這算什麼。”
她對我笑笑,就抱著一盆衣物出門,客廳裡隻剩下我和那個北村雄。
他在矮桌旁坐下,“沒事,彆緊張。坐下吧。”
我一頓,坐在他對麵:“北村先生……”
他見我說話,沉默地將煙頭熄滅,火星消散在煙灰缸裡,最後一抹煙味也徹底消弭。
我澄清道:“青木同學並沒有死……上次水穀淩那件事可能看錯了……”
我說到一半發覺這是事關青木的秘密,就並未多言。
就像那些電影裡的變種人、二次進化人、外星人?擁有超能力之類的,但青木並沒有坦言,也就表明這是他所隱藏的秘密,我還是不要貿然說出來了。
不僅僅是對於探究青木世界這一件事,那來自我第六感的不祥預兆,還有就是麵對救了我幾次的青木想要隱藏的秘密,我也不會充滿不禮貌的好奇心去深究。
能如此安靜地穩定心態按耐下好奇心,最主要的一點,是他目前對我沒有殺意與惡意,威脅不到我,甚至還對我抱有極大的善意——特彆是和其他人的區彆待遇,總讓我有種安心的錯覺。
麵對此時唯一親近我的人,接受度放大也不是什麼難事。
也不知道青木什麼時候會膩,會抽身。
我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以後他就算膩了,也不會對我怎麼樣……吧?
“……我知道了。”北村雄不知為何,神色蘊含著我無法理解的繁複情緒,看我的眼睛深邃複雜,片刻之後又禮貌地移開。
隨後他又問了我一些平常問題,而中途,我們的話題也越來越日常,甚至他還關心了我最近的考試成績??我也禮貌性關心了一下他的近況。
——作為私人偵探,北村雄經常接一些令人一言難儘的委托來度日。
比如現場捉奸、夜晚捉奸、白天捉奸。
比如抓小三、抓小四、抓小x。
我:“………”
“哈哈哈哈”他倒是怡然自樂,樂觀道,“我辭職的時候就已經能預想到現在的日子了。當初那個案子草草結案,為了繼續調查我需要四處奔波,過成這樣也不錯了。”
“……挺有責任心的。”我誇道。
北村雄反而搖頭:“不,我不是為了什麼責任。隻是突然覺得日複一日的日子太過無望,剛好出現一件我十分感興趣的事,就擅自定下了目標,把以前打拚的都毀了,不過,倒也不會後悔。”
“那就好。”
“這樣看,你看著挺小的。”
“……畢竟是高中生啊。”
“還是孩子啊,能冒昧問問你的理想型嗎——彆誤會,我不是什麼怪大叔,隻是委托接多了,總覺得你們這年齡的人談戀愛不太靠譜。”
“唔……沒想過。”
“有沒有想過那種性格惡劣、愛好奢華的男人呢?”北村雄突然輕描淡寫道,他就像是極其自然地提起這一點,沒有半分目的似的。
我也不由得順著思考了一下,吐槽:“……不,誰的理想型是貶義詞組成的啊?!”
“也是。”
他似乎很關注我的日常生活,給我提了很多建議。
“喏,我的電話。上次走的太匆忙,對不住,”他將一張紙遞給我,“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比如沒錢,可以找我。有借有還的那種,放心,不是高利貸。你一個單獨生活的女孩子,又是學生,我會儘力幫襯一些。”
“……謝謝。”我收下。
其實他這種熱心的大人並不少見,隻是我很少碰到而已。
過了一會兒,我們分開。
***
北村雄從三年前開始,就在追蹤“富江”的真相。
不外乎是一種怪物。隻是他想要親自見見,評判危害程度。
……雖然目前為止,隻要是富江經過的地方,無一不是腥風血雨、爭執不斷,充滿一切能想象到的負麵情緒,嫉妒、憤恨、埋怨、暴怒、貪婪……然後激起人內心深處的施、虐欲望,將一切的源頭富江斬殺。
北村雄一直在尋找一個又一個富江,隻是網絡不發達,信息網不足,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確切的人是多麼不容易,以至於每次他趕到時,都是因為富江在當地引起了一些轟動,他才根據被匿名的事件判斷出可能是他,急忙前往——連屍體都沒見到。
但他已經收集了很多信息,知曉了富江的很多秘密。
原以為,那次也是一樣。
無功而返,然後繼續尋找。
知曉那個學生青木死亡之後並未離開原來學校的時候,北村雄幾乎是驚愕到煙頭燙傷了自己的指頭而毫無反應。
……怎麼可能呢?怎麼會呢?
那個怪物,怎麼可能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就算是要複仇,也是換一個身份與地方,暗地裡潛伏,而不是正大光明地回去,若無其事地繼續上課。
他到底要做什麼。
隨後,北村雄像往常一樣調查,幸運的是他這次居然遇見了活的富江。
他正和一個眼熟的少女並肩行走,臉上是出乎意料的更加軟化被馴服的表情。
即便是發脾氣也含著詭異的黏稠。
怪物愛上人……滑天下之大稽。
北村雄忽的不知該做些什麼了。
作為更加成熟的成年人,他一眼看透這兩人之間的矛盾。
一個擁有不自知的愛,自以為自己的喜歡與那些肮臟的占有欲差不多,實際上是更黏稠更純潔、甚至更加偏執的存在。
一個害怕膽小,但不關心周圍的人,感情上意外地是很會控心絕不會沉迷的類型,缺乏探究心的同時是她對於唯一親近的人的相對縱容,所以才會在經曆那麼多以後,依舊能夠以平常心對待青木。
但是不夠。
想要真正在一起,雙方都需要付出改變很多東西,至於誰改變得最多,最終模式是什麼,那就看誰的感情更深刻了。
令北村訝異的是,目前為止,貌似是那個怪物更深——而且是深得多,常人的愛情不可比擬的深,那怪物就算是愛也如此濃烈,它把所有的情都給了一個人,飛蛾撲火,黏稠得宛如泥潭,非要將她拽下來,每一處都沾染上泥的瘋狂。
每一滴血液、每一塊肉、每一根骨,都在執著地靠近。
他嗤笑一聲,隻覺造化弄人,不過也算是未來束縛富江的最好的辦法的吧。
***
我回到原來的家,第二天去往遊樂場打工——沒錯,還是穿玩偶服,發氣球。
我一直站到正中午,才取下頭套休息,熱得渾身出汗,躺在陰涼處的椅子上用宣傳單扇風。
頭頂的太陽並不是很熱,但架不住玩偶服的悶,我都快蒸熟了。
一支抹茶味的冰淇淋出現在我眼前,其上的手骨節分明又白玉無瑕,極其的賞心悅目。
“好無聊哦。”此人說道。
我疲憊不已,接過冰淇淋舔了幾口。
青木戴著鴨舌帽,一身輕鬆隨意的外套,拉鏈大開,肩膀一側的外套滑下去一點露出短袖衫,整個人看著既好看又帶著不好惹的氣息。
他的臉色的確很差,伸出舌舔了舔手中草莓味的冰淇淋,露出嫌棄的意味。
我幾口吃完,“還想要。”
青木眼前一亮,立刻把自己的冰淇淋遞過來。
我拒絕:“吃過的不要。”
“……”
他看了我幾眼,隻好再去冰淇淋車那裡買。
我額頭耳邊的發被汗水打濕,伸手撚了撚。
今天一大早我就趕過來上班,約定的是一個上午,除了工錢還有在遊樂場免費玩一個下午。
我給那些客人送氣球時,就遇見青木,他來的不湊巧,周圍人已經穿上了玩偶服,分辨不出真假,少年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忽的徑直走向我。
他沒有湊我的眼睛處瞧,反而低頭盯著我,繞著轉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
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