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頭好痛!!”
“……什麼?!”那人也發現了什麼,驚愕不已,“竟然是真的長在上麵的!”
嘈雜中,青木麵色不虞,出聲道:“真是惡心,我的頭發竟然在這種人頭上,想想就要吐了,喂!你們還不快把他的頭發拔光!”
預備鈴聲響起也無人在意,幾人雙眼通紅地看著地上的羽太武,用力拔他的頭發。
不知為何,那發根宛如生長進他的腦子裡,羽太武的眼珠嚴重凸出,眼白翻起,不住尖叫,唾液順著唇角流下,頭皮溢出鮮血,被攪動腦子似的,嘴巴張大到極致,仿佛瀕死的魚。
那烏黑亮麗的發,沾染了紅色之後,映照在跟班的兩人魔怔的眼中,不住地吸引著人最深處的邪念。
……
其餘人早就在下課時離開,我也是一樣,下一節課鈴聲響起才發現青木和那兩個跟班,還有羽太武都沒有到班級。
……不會真把羽太武的頭發剪了吧?
過了一節課,那幾人還沒有回來。
課間裡,我發現自己把課本遺落在了音樂教室,返回去。
我可能終生都難以忘懷這一秒的場景,音樂教室裡,青木正躺在血泊中,他的頭發連帶著整塊頭皮都被人拔下。
我渾身癱軟地跌倒在地,“青青青木……?”
我想到什麼,在如此恐怖的場景裡突然有了力氣,走到他身邊,探他的鼻息。
——沒有。
強忍住害怕,貼上他的胸膛傾聽心跳。
——沒有。甚至在他的心臟處發現了一處深刻的刀痕,人被刺入,必死無疑。
沒有救了。
他有自愈能力,但總不可能複活啊!
我在側耳貼著聽時已經忍不住嗚嗚哭泣,眼淚啪嗒啪嗒落下。
“嗚嗚嗚嗚青木……”
下一刻,我跑進老師辦公室:“老師!青木被人在音樂教室…用刀子殺掉了!”
我帶著哭腔的聲音響在安靜的辦公室內。
“什麼!?”老師立刻站起來跑向音樂教室。
我不住地抽泣,跟在他後麵,不敢再看,他打開教室門,緊張的神情卻一變,不虞地瞥我一眼:“間織同學,以後不要詛咒同班同學。”
我一愣,看過去。
——空蕩蕩一片。
屍體不見了。
但血跡還在!
“…一定是凶手把青木帶走了!你看血還在這裡……”我急道。
男人的眼神僵直可怖,漸漸的,我的聲音低下去。
“間織,”他看似溫柔,實際強勢道,“富江隻是喜歡玩,這應該是羽太的血吧,真是頑皮。富江現在應該和那兩個學生出去了吧。”
我動了動嘴唇,不敢再說話。
有一種我再堅持青木死亡的話,就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的預感。
但回到教室,我依舊四肢發軟。
我報了警。
他們也說那是羽太武的血,青木在彆處玩樂,再說,沒有屍體不能定性。
警察走後,我又被老師警告了一遍。
更彆說臨近放學時,那兩個人竟然回來了。
一口咬定青木是出去玩了。
“富江他讓我們把羽太武的頭發都拔光了!哈哈哈哈!羽太武現在肯定羞於見人吧!”
“我們把羽太武的頭發拔掉以後,他一直在流血,我們就去找了醫生,結果一回來人都不見了——下次見到一定要揍他一頓!竟然敢戲弄我!”
“富江?富江他說無聊,在我們還沒有拔完的時候就走了啊?估計又是跑哪裡玩了吧?”
……不,不是的!他肯定被羽太武殺害了!
我內心在尖叫,麵上卻不能顯露分毫。
等羽太武頂著帽子上學時,我才鼓起勇氣去問他。
——我敢發誓,這是我最有勇氣的時刻,直接詢問一個殺人犯。
羽太武並未回避,反而露出癡癡的笑:“富江啊……富江被我丟進河裡了。反正死透了,間織你就彆管了。”
我渾身顫抖,將錄音交給了警察。
我不知道後麵是怎麼處理的,總之羽太武被抓走,他以殺害了富江為榮,供認不諱,而那一天,全班都跳入了河裡尋找,有幾人當場溺死。
捕撈隊捕撈了幾天,沒有找到富江的屍體。
於是草草結案。
這幾天就跟夢一樣。
班級裡的氛圍愈發沉悶,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死氣。
我再去了一次音樂教室,在角落裡,發現了一根細長的黑發。
我抖著手拿起來,害怕極了。
死亡之人的東西總會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但就當是青木的遺物吧……嗚嗚嗚嗚嗚嗚還是好可怕!!!
班級裡的氛圍很危險,我請了個長假,自己在家裡學習。
周末,我把青木的衣服全部帶到老家,在院子裡挖了個坑連帶著那根發絲也一起埋了,堆了個土堆。
墓碑我也買不起,青木居然沒有任何親人,孑然一身,也就沒有人處理後事,河裡死人太多,並且水流不能被燒紙汙染,不覺得是個掃墓的好地方,我就在院子裡堆了一個。
……難道算是個衣冠塚?
我邊嗚嗚爆哭,邊給這個埋了青木衣服的土堆燒紙。
燒掉紙錢,還燒了……對不起,想想還是紙錢對他最有用。我一股腦給他燒了好多好多,夠他在地下買棟房子了。
燒到中途,北村雄不知道聽到了什麼風聲,居然趕了過來,我在掃墓,他就沉默地站在我身後,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歎了口氣:“間織,彆太傷心了,你馬上要考試了。”
我抽泣幾聲:“我知道的北村先生,所以我明天就走了。青木,我明年上大學了再來給你掃墓嗚嗚嗚嗚嗚順便把大學宣傳單燒給你嗚嗚嗚嗚嗚”
北村雄:“…………”
他並未多說什麼,隻莫名其妙地說道:“如果富江要回來,希望你不要害怕,他是為了你而回來的。”
“??你彆嚇我北村先生!”我一驚,“死人怎麼可能回來呢……哦,你是指鬼魂吧。他頭七早過了,應該回不來了……不對,這個世界是沒有鬼魂的……”
我又開始害怕得哆嗦,邊掉眼淚邊燒紙。
北村雄沒再多說,沉默地陪著我。
在我冷靜下來,哭累了再也哭不出來的時候,他遙望著黑夜降臨的天空,說道:“間織,你就沒有一刻覺得富江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我知道,不過我直覺他不會害我,也覺得那不是我可以坦然接受的領域,就算了……而且,青木應該不會想彆人不禮貌地刺探他的秘密吧。”我乾巴巴道。
“……青木他都死了,以後就更沒關係了。”
北村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決定隻說了聲再見,好好學習,就離開。
我獨自一人抱著膝蓋盯著青木的墳墓土堆發呆。
我也許很快就會恢複,畢竟馬上是最重要的階段,我不能鬆懈。
“明年再來看你吧。”我最後說道。
但是也許是今天的夜晚很涼爽,我哭累了,抱著膝蓋自己都不知道的入睡。
清涼的風帶來睡意,土堆逐漸冒出無數的黑色發絲,它在不斷地生長、增多。
我好像做了個夢。
夢見蜘蛛絲一樣的東西纏繞住我的腳踝與手腕。
很冷,很緊。
它滑過我臉上的淚痕,又輕輕繞過我的脖頸,腰間、手臂,越纏越多,輕柔的,並沒有讓我難受,反而讓我以舒服的姿勢躺著,貼近我皮膚的絲,帶著人性化的憐惜。
最終,連一絲的微光都感受不到了。
……
北村雄並未離開,站在門口處,夾著煙,火星在夜中加重一瞬,白煙彌漫。
半晌,土堆冒出無數的黑色發絲,在黑夜裡異常的詭異。
北村雄雙眼深深地望著土堆前瘋狂生長的黑色線狀的活物,它們將昏睡的少女完全纏繞住,順從心意地不斷貼近,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眼神複雜地看,下一秒那些黑色的線就惱怒又充滿占有欲地包裹住整個的她。
遠遠望去,就像一個活動著的巨大的黑色絲球,沒人會相信裡麵還有一個沉睡的少女。
吞噬的表麵是保護的姿態。
“……”北村雄吸了口煙,再抬頭看了看夜空,黑沉一片,無比壓抑。
——它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