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先生,你給主公出的主意根本就不好使!咱好不容易從開陽縣鑿穿琅琊東西、一直打到那日照港。結果呢?琅琊境內那幾個小縣,劉備早就堅壁清野、囤積了足夠多的物資!
眼下斷他們補給,他們短期內也根本不需要外運補給!要我說,主公怎麼就非得嚴令把作戰範圍限製在琅琊境內,啃這種山區的骨頭!要是允許我往南打東海、下邳,我甚至能一路打到廣陵的海西!”
在莒縣受挫,損兵折將一番後,夏侯淵也是內心極為鬱悶。
他原本對曹操派給他的郭嘉還是挺敬重的,現在也忍不住一有機會就大吐苦水。
但站在一名前線統帥的立場上,夏侯淵有他自己的利益,這麼抱怨也無可厚非。
因為他第一階段的戰法,就是沿著魯南沂蒙山區和蘇北平原的銜接部,找了個地勢容易突破的位置,快速鑿穿了。
然後第二步,自然而然會麵臨兩個選擇:北上,打被切割下來的那片沂蒙山區。南下,打一馬平川的肥沃蘇北平原。
所以在嘗試進攻沂蒙山區受挫後,夏侯淵又怎能不後悔、不眼饞。
要是不用啃那種硬骨頭、兵家不爭之地,一開始就允許打蘇北平原,那不早就完事了!戰果得是現在的多少倍呢!
麵對夏侯淵的憤怒,郭嘉也隻好站在全局高度給他降降溫,讓夏侯淵想問題不要隻考慮軍事,也要考慮考慮政治和外交。
於是郭嘉苦口婆心勸說:“妙才將軍不可魯莽啊,怎麼打,是你作為一方統帥該想的問題。但是打誰,打哪兒,那是曹公該運籌帷幄的。
我軍鑿穿到日照後,若是掉頭南下,軍事上固然容易些,可卻會導致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得不扯下‘討伐袁譚’的遮羞布,全麵跟劉備開戰,這不是曹公眼下願意看到的,他看問題的高度,比你我要高得多。
我們此番試探性打琅琊,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袁尚看到我們南下的誠意,讓袁尚放膽挑起二袁兄弟內戰。隻要袁尚跟袁譚打起來,再也收不住,不死不休,我們是有可能隨時看準機會、撕毀與袁尚的合約,再侵河北拿下鄴城的!
你若是南下東海,確實有可能打下東海,甚至一路打到瀕臨淮河的海西縣。可這點收益,與將來及時抽身背刺袁尚、拿下鄴城相比,孰輕孰重?
所以我們必須控製對劉備作戰的範圍,確保收放自如!區區數千士卒的死活,這不是曹公關心的重點!要以大局為重啊!”
夏侯淵被這麼一盆冷水潑了,也是無可奈何。
他好歹也知道軍事是服務於政治的,有些時候,不能以純粹軍事上的最優解去謀劃戰局。
曹操肯定有更高的站位,更遠的圖謀,那不是他一介武將可以想到的。
但夏侯淵也有他自己必須解決的問題,便忍不住惱怒抱怨:“那我們就在這兒繼續硬啃?奉孝先生,你不能光指手畫腳不讓我乾這個不讓我乾那個。那我到底該怎麼乾,你也得出謀劃策、隨機應變才是!”
夏侯淵對郭嘉還算客氣,哪怕如此鬱悶,也隻是點出對方不能“隻破不立,隻反對卻提不出建設性意見”。
郭嘉當然也知道這是自己的職責,他有義務給夏侯淵想點兒解決方案。
在沉思了許久後,郭嘉終於提出一正一反兩條方略:“妙才將軍恕罪,一開始是我把問題想簡單了。眼下麵對劉備的堅壁清野、有備而守,我們至少還有兩方麵的努力可以做。
首先,將軍不是心心念念南侵東海,想要挑軟柿子捏麼。這一點,現在雖然不允許,但我想了一個折衷隱晦的辦法,需要派使者去許都請示曹公,還需要等臧霸、昌豨、孫觀等將軍配合,做些鋪墊工作。
這可能要個把月的時間,到時候,如果曹公點頭,我們就可以南侵東海了。但是在這些準備工作完成前,是絕對不行的。
其次,在等待曹公調整全局戰略之前,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我們也不是沒事可乾。將軍可假裝莒縣難下,不得已一邊留兵圍困,一邊分兵北上,攻略諸縣,並且抄掠四野,把琅琊郡境內沿海大小海港全部肅清。
到時候,我還會幫將軍另外設計一些小的騙術,比如利用敵軍分彆被包圍、消息不通的弱點,散播假情報,爭取讓莒縣守軍誤以為諸縣危急,或是反其道而行之,讓諸縣守軍誤以為莒縣危急。
一旦這種騙術能夠奏效,雖然不至於逼得兩城守軍出兵互救——他們也知道自己實力不濟,救了也白救。但是,卻有可能逼得高順尋找我軍後勤糧道薄弱的環節,出城騷擾燒截我軍諸縣圍城部隊的糧道。到時候我們再以伏兵擊之,在城外攻滅高順,則大事可成!”
郭嘉說的這個計策,不看地圖的看官可能會聽得雲裡霧裡,但其實隻要稍加點撥,就很容易理解了——
莒縣和諸縣都位於沂水支流沭水沿岸,諸縣在莒縣的更上遊。如果夏侯淵覺得莒縣難下,要圍住莒縣,然後繞城而過,繼續往河穀上遊推進打諸縣,那麼他去諸縣的那支部隊,糧道肯定是要通過莒縣城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