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看張郃求教如此急切,也是無奈歎了口氣。
他也能理解,張郃這樣的降將,哪怕真有點本事,受曹公信任程度,肯定是遠遠不如其他元從老將的。
所以張郃做任何決策前,在考慮是否有利於戰局之外,首先要考慮個人的責任。
如果張郃因為奉命而戰敗,而且在執行命令時沒有打折扣、個人表現沒有問題,那還好說。
如果是自作主張、覺得主帥的命令不對勁,選擇靈活變通地執行軍令,而最後也依然敗了,那張郃的前途肯定會非常黯淡。
這種情況下,郭嘉僅僅是一個提供參謀的角色,哪怕他受曹操的信賴程度極高、遠比張郃更高,他也不能明著勸張郃抗曹仁的命令。
在腦中飛快權衡了一下利弊和可操作性後,郭嘉最終隻是歎息著給了一個還算簡短的答案:
“執行軍令,乃為將者之本職。將軍要遵命馳援,也是應該的。不過彭城也是要地,而且關羽在側,我總覺得以諸葛瑾之智,不會不知輕重緩急。
就算他們現在已經在賣力攻打符離,我也不信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站穩符離!他們最多是想多消滅一些曹將軍的嫡係人馬,然後要占地的話,肯定還是先打彭城優先!所以此地的防務,是絕對不能放鬆的!
將軍要增援符離,隻可偷偷增援,不打旗號,儘量延緩敵軍得知‘彭城空虛’這一消息的時間。與此同時,我也會寫一封急奏,上書司空,請求從山陽郡李家和泰山郡昌豨等處,籌調增援,補強彭城防務。
但願司空在河北能加快滅袁,我軍也能把這段虛弱的時間拖過去吧。”
張郃眉頭緊皺,反問郭嘉:“先生還是非要覺得關羽主攻的目標不是符離,而是我們彭城?為何如此堅持?”
郭嘉麵沉如水地分析:“很簡單,彭城背靠泰山、蒙山,西臨芒碭,南臨沂泗,還有山陽大澤可以依托,項羽當年以此為都,正是憑借山川形勝。
符離便在當年劉項最終之戰的垓下周邊,那若是個好地方,項羽為何最後一戰迫不得已才被逼到那裡?韓信當年選垓下擊滅項羽,便是看在符離周邊用兵‘多多益善’,大平原幾十萬大軍都堆得下。
淮北劉強曹弱隻是暫時的,鄴城一破,遲早還是曹強劉弱。諸葛瑾若真敢勸關羽拿下符離然後死守,那是正中我軍下懷,到時候,司空怕是要嘲笑諸葛瑾無謀、諸葛亮少智了。”
張郃聽後,心情沉重,但也支持郭嘉把自己的看法上報給曹操。這有利於曹操更重視彭城防區,要是能給他增兵就好了。
不過張郃終究不敢抗命,他最終還是做了兩手齊頭並進的準備,
一邊悄咪咪分了兩員部將路招、馮楷,帶領一萬援軍去增援曹仁。
一邊派出快馬信使,幫著郭嘉把他剛剛趕寫的奏書,火速送去鄴城前線,交給曹操親啟。
……
兩天之後,八月初三,冀州,鄴城圍城戰場。
彭城距離鄴城,直線距離八百裡,實際上行路要避開芒碭山、泰山,稍稍繞路,但對於最加急的快馬信使而言,兩天也就狂奔抵達了。
已經把鄴城變成了一片澤國的曹操,還沒高興多久,就在一天之內,接連收到了曹仁的請罪奏書,以及郭嘉的勸諫奏書。
曹操結合了曹仁和郭嘉提供的訊息,腦中很快把徐淮戰場的形勢勾勒了出來,臉色也是有些難看。
上個月,他可是花了好多心思,才擊退了田豐的百般反抗、滅掉了鄴城守軍派來破壞堤堰溝渠的多支敢死隊,最終在七月下旬徹底實現了水淹鄴城的壯舉。
不過,從水淹成功,到最後破城,兩三個月的時間等待是免不了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徐淮局勢惡化,讓他頗覺不能接受。
自古水淹破城,從來不是指望直接把城牆徹底泡酥泡塌,至少大多數河流的水能做不到這一點。
春秋戰國之交時、智伯瑤聯合韓魏滅趙,以汾水淹晉陽,那一戰可是打了三年,最後是趙人“易子而食、懸釜而炊”才幾乎撐不住了。
可見水淹的危害主要是讓守軍糧食無法長期儲藏、容易受潮變質、再導致瘟疫流行,最終用饑餓和疾病破城。
曆史上鄴城之戰,曹操水淹三月,最後守軍是“城中餓死者過半”才破城,也是這一點的明證。包括後來關羽水淹七軍對曹仁的效果,也是類似的。
真正水攻直接泡塌城牆的,隻有秦王政二十一年的滅魏之戰,最後大梁城牆泡了三個月水直接塌了,但那是靠黃河乾流的巨大水量才實現的。
漳水、漢水、汾水之類的小河達不到這個量級,根本不配跟黃河比。
“這子孝就是受不得辱、吃虧吃少了!你管他趙雲輕不輕敵冒不冒進、有沒有孤軍深入落單,你就死守不戰不就沒那麼多敗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