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的重型攻城武器準備期倏忽而過,時間也悄然來到了建安十年的十月下旬。
在釣魚城下頓兵二十餘日的夏侯淵,在做好了萬全準備後,終於又對這座城池發動了新一輪的猛攻。
過去這半個多月裡,夏侯淵不但在日夜不停打造葛公車、雲梯車和投石車。
也在想方設法向後方求援、抽調更多兵力來前線,竭澤而漁征發他們在益州新占領區內控製的人口。
當然,這些被抽調後陷入空虛的後方占領區,也會需要曹操從關中乃至河洛抽調新的援軍、至少是抽調軍屯客來協防。
長期在蜀中的攻堅戰,也會需要更多的糧草籌措。尤其是曹軍要趕在寒冬大雪封鎖秦嶺之前、把部隊過冬所需的差額軍糧運到漢中,運到嘉陵江上遊,再水路順流而下到前線。
嘉陵江水路這段距離,損耗並不是很大,關鍵還是從陳倉道翻越秦嶺、到嘉陵江上遊之前的這段陸路,損耗實在是太恐怖了——這條路,就相當於把原本曆史上、諸葛亮六出祁山時走的路,給反過來走一遍,那運糧難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曆史上諸葛亮北伐可是算過賬的,在漢中起運四石糧食,抵達長安時隻能剩下一石,其餘三石都是路上吃掉的,那就是四分之三的運輸消耗了。這就是古代翻越秦嶺的恐怖之處。
夏侯淵的七八萬大軍,不可能都靠關中或者河洛供應糧食。但哪怕隻有其中兩三萬人需要外部供應糧食,那最終的實際消耗,也能相當於在關中或河洛本地供養十萬大軍了。
哪怕是休養生息了一年多的曹操,也是扛不住這樣長期耗卻又無法速通蜀地的。曆史上曹操漢中之戰最後退兵,就是後勤扛不住了,後方河洛處處出現民變。
夏侯淵現在還抗得下去,隻是因為他今年攻滅張魯後、恰好收割了張魯治下百姓春天時種下的莊稼、秋糧收獲時直接被夏侯淵收割了。
但等這批糧食吃完,到來年青黃不接時,夏侯淵如果還沒能取得突破,曹操是絕對養不起他的。曹操最多再多撐一兩個月,然後就不得不逼著夏侯淵撤走一部分兵力。
至少撤到確保漢中盆地的曹軍能自給自足、當地糧食能供應多少兵,就隻留多少兵,凡是超出的部分,就隻能退回秦嶺以北。
到時候曹軍雖然不至於直接放棄漢中,但是在漢中轉攻為守、采取持重姿態,卻是絕對避免不了的。
……
曹軍的這些後勤困難,作為主帥的夏侯淵心裡當然是最清楚的。
所以他心裡始終有一張時間表:明年春荒之前,他必須打進巴蜀平原腹地,這樣才能確保劫掠當地各縣百姓的餘糧,以戰養戰,因糧於敵,這仗才能打得下去。
而要打進巴蜀平原腹地,光攻破眼前的釣魚城還不夠。等打穿了這裡,還得翻越群山南下一百五十裡,把江州城重慶也拔了,這才算是徹底讓巴蜀平原門戶洞開。
眼前這座釣魚城,也就不能浪費太多的時間。
心中有數後,夏侯淵再次展開猛攻時,自然是精銳儘出,不遺餘力。
十月二十,總攻的第一天,曹軍就排出了足足十二輛葛公車,其中六輛打頭陣,還有六輛留作預備隊——考慮到釣魚城東牆一共隻有不到三百丈的正麵寬度,夏侯淵的攻擊陣型,已經是每隔五十丈部署一輛葛公車了,還有同樣多的預備隊,密度絕對給力。
畢竟在葛公車之間,還要夾雜傳統的雲梯部隊。
而除了這些登城器械外,夏侯淵在過去半個月裡,也造了數十架投石機。今日總攻剛開始,投石機就被部署到了一線,然後開始對著城牆投擲石塊。
一時間亂石破空,東牆上的守軍士兵也隻能在垛堞後紛紛躲避,場麵極為肅殺。
不過,投石機這玩意兒,如今已經沒什麼技術含量了,攻城方會用,守城方也會用。而且魏延手下的工程兵,素質顯然比曹軍要強得多——
這些工程兵,都是從張飛麾下的嫡係部隊抽調來的,在荊州時,就被諸葛亮調教過。有些工程兵軍官還會簡單的數學,懂得背誦和查詢諸葛亮編製的彈道表。
所以哪怕雙方使用的投石機技術含量相同,劉備軍一方光靠更精良的算學加持,也能做到數倍的攻擊精度,也就可以用投石機反製投石機。
魏延在這些日子裡,同樣造了多架投石機用於守城。麵對可以通過修正彈道提升命中率的固定靶對射,曹操當然不是對手。
投石機的對轟僅僅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曹軍投石機陣地上就漸漸蔓延起哀嚎,已經有數架投石機被魏延反製砸毀,投石兵也不時有死傷。
尤其守城方不指望轟塌堅固工事,不需要用獨頭彈,直接用皮囊包裹碎石雨拋射,對人員的殺傷極為有效,讓曹軍苦不堪言。
不過夏侯淵也沒指望過單方麵轟擊守軍,他一開始就知道劉備陣營的投石車很強,本來就是奔著拚消耗去的。
雖然曹軍的投石車手在不斷出現傷亡,但他們好歹也壓製住了東牆上的劉備軍弓弩手,讓他們不敢提前露頭放箭。這也就為曹軍的葛公車和雲梯車逼近城牆創造了更好的機會。
原本雲梯靠近到城牆百餘步外,就會被弓弩攢射,現在卻可以逼近到五十步左右,箭雨才漸漸密集起來。還多是不敢露頭的胡亂拋射,或是利用垛堞內側斜角進行交叉側射,命中率比之直瞄
射擊要低不少。
“快點把雲梯推到牆角!霹靂車的砲手兄弟們好不容易壓製住守軍的弓弩手,不能浪費這個機會!”
曹軍軍官們聲嘶力竭地指揮著,這些重型器械很快以較低的代價,就逼近了城牆。
到了這一刻,守軍當然也不會留手,當雙方逼近到數丈時,滾木礌石統統開始不要錢似地往下砸。南側釣魚峰頂上的營寨內,劉備軍弓弩手也開始隔著數十丈落差,居高臨下潑灑火箭箭雨。
所有守城火力全開,曹軍負責蟻附強攻的戰士,頓時開始付出大量的傷亡。
隨著雲梯一架架搭上牆頭,士兵魚貫而上,牆頭又有灰瓶金汁連綿不絕灑下,石灰粉和煮沸的穢物,乃至普通的滾水,一鍋鍋往下傾倒。哪怕是身著鐵劄甲的曹軍精兵,也抵擋不住這樣的化學攻擊。
“不惜代價給我衝上去!城牆不高!先登者封關內侯!上牆的人人賞賜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