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一直擔心的,就是自己的行為,在世人眼中,跟曹操相似。
所以諸葛瑾針對性地開導,讓他意識到自己無論在對敵軍高層、還是對黎民百姓的態度上,都跟曹操截然不同。那也就沒必要太擔心惡名問題了。
劉備原本緊皺的眉頭,也肉眼可見地舒展開了不少。
諸葛瑾觀察到他的神色變化,也連忙趁熱打鐵、乘勝追擊,展開細節剖析:
“更何況,再退一步講!隻要主公確保將來肯放劉璋一門安穩,那麼主公一開始就可以把這個宣戰目標、堂而皇之公諸天下!
我們不用說是為了推翻劉璋,隻要說‘因為劉璋暗弱無能,導致益州親曹附逆之徒滾滾當朝、紛紛秉政’。
所以,我軍隻是懲戒劉璋的‘失職之罪’,讓他挪挪位置,幫他保住晚節,免得他被手下奸人的行徑連累!”
諸葛瑾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劉備的眉頭終於徹底展開了,心結也徹底抹平了。
劉備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報仇”,和曹操找陶謙報仇,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不但動機不同,連最終要達到的目的也不同!
自己是在“懲前毖後、治病救人”,讓劉璋去更能發揮他光熱的崗位上奉獻。
此前,隻有臣子勤王,會用類似“清君側”的借口。如果是兩個諸侯互相打,很少有用到“我是在幫你勘誤反正”的旗號的。
除非是鄰居家裡出現了叛亂,倒是會有人去幫著平叛順便撈點好處。但幾乎沒見過“鄰居家的主人暗弱昏庸管不好事,我去幫他管”的情況。
但現在,劉備給弟弟治病救人,終於開啟了“清理門戶”的模式。
如此一來,就算劉璋認慫,想交出凶手,怕是都沒用了。
劉備還可以說“你不行,交這麼一兩個人,根本沒肅清內部的親曹派,肯定還有更多親曹的餘孽。你做人太軟弱,沒法對太多人下手,肯定是被身邊的奸佞傀儡了,還是讓做哥哥的用雷霆手段幫你手術吧”。
把這一切道理融會貫通後,劉備終於慨然拍板:
“子瑜之言,茅塞頓開,使人如撥雲霧而見青天!孤意已決,也不用等更多借口了,也不用顧及劉季玉那邊如何應對了。反正我軍就剩立刻開戰這一條路了!
倒是開戰的檄文上,我軍一開始沒太重視,現在要好好重視起來。必須把我軍的目的闡述清楚:我們是本著同宗之誼,把益州那些心無大漢、不願為討逆出力、隻想關起門來過日子的亂臣賊子肅清掉,還益州一個朗朗乾坤!”
這些人,為什麼推脫勸阻劉璋給劉備軍糧、為什麼不肯借兵派出益州軍出川作戰討逆?
還不是為了一己私利、隻想過好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小日子,不肯為國出力!
借口是借口,檄文是檄文。
動機是動機,目標是目標。
前者是為什麼要打的問題,後者是“我們究竟打的是誰、誰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的問題。
戰前的文戲動員,必須保證這雙管齊下,一管都不能軟。
這雙管裡,法正和龐統,幫劉備補上了第一管。
而諸葛兄弟主要是諸葛瑾,幫劉備補上了第二管。
嚴絲合縫,環環相扣。
終於讓劉備能在荊州出事前、曹操也無力南下的這一年窗口期裡,集中時間先把益州徹底打掃乾淨!確保再無後顧之憂!
“主公放心,檄文之事,我自會安排,定然將我們的出兵目的,闡述詳儘。”諸葛瑾也是非常乾脆地領命,隨後就自行去安排任務。
諸葛瑾的文筆當然是不行的,不過他對於檄文要強調哪些方麵,早已有了腹稿。
所以當天回去,他就先寫了一封大綱草稿,然後讓身邊新招的文學從事王粲填充潤色——陳琳如今還在袁譚身邊,在青州,名義上算是袁譚的下屬,劉備很少帶在身邊。
劉備陣營裡頂級文臣謀士都不少,但文學家確實沒幾個。好在劉備在荊州這些年還挺得人心,不少在荊北劉表治下不得重用的人才,也漸漸南投。
王粲曆史上在劉表手下,也沒怎麼被重用,要到劉表死後、劉琮接班時,王粲才上躥下跳得到了一些話語權。也可能正是因為他不被劉表重用,所以一上來就勸劉琮帶投了。
如今這一世,王粲發現了更多選擇,他也不是什麼堅貞之人,觀望了一陣後,最終於三年前投奔了劉備陣營。在基層乾了一年多,被諸葛瑾發現,就順便弄來當個文學從事。
此時此刻,王粲終於被諸葛瑾重用了一把,得到了如此顯赫的差事,自然也是殫精竭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