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壁上觀……”
克萊沃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視線依舊焦距在麵前的書頁上,隨口說道:“跟我說說你的思路,瑞博。”
“是這樣的,父皇。”瑞博側了側身子,用自己那高大的身軀為克萊沃遮擋著那稍顯刺眼的日光,微笑道:“我個人覺得,馬紹爾家族是否真的做過捕奴販奴這種事其實並不重要,至少對我們紫羅蘭皇室來說並不重要,所以這攤渾水我們根本就沒有參與進去的必要。”
克萊沃微微頷首,卻並沒有給予肯定或否定,隻是翻開手中那本詩集的下一頁:“繼續說,我在聽。”
“千百年來,我們紫羅蘭家族的王道就是中庸與製衡,所以才一直保持著超然的地位。”瑞博驕傲地笑了笑,抬頭望向庭院鐘樓上的那枚紫羅蘭家徽:“我們始終作為帝國的掌舵人淩駕於其它八大領主之上,恕我直言,皇室無論領地、財力還是軍事力量都沒有比其他家族強上多少,但他們卻都敬畏著我們,也願意團結在紫羅蘭的旗幟周圍,至少在表麵上不會忤逆我們的任何決斷。”
老皇帝莞爾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如既往?”
“沒錯,我的父皇,一如既往。”瑞博布雷斯恩點了點頭,聳肩道:“馬紹爾、水晶狼、巴洛卡、侯賽因、費爾南、鄧蒂斯、西蒙,姑且再加上一個火爪,這八個姓氏從帝國建立的那天起就一直在明爭暗鬥,有時在遊戲規則之內,有時在遊戲規則之外,這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這跟身為製衡者的紫羅蘭並沒有什麼關係,每個人都很清楚沒有我們這個帝國將會分崩離析,所以他們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給我們找麻煩,因為這個帝國必須有一個‘旗幟’,一個立場堅定的旗幟。”
克萊沃的目光依然就沒有從那本詩集上離開:“什麼立場?”
“沒有立場。”瑞博隨手折下了腳邊的一束紫羅蘭,從上麵輕輕摘下了一片花瓣:“我們的立場就是沒有立場,堅定的沒有立場,隻有這樣才不會讓那些領主們對皇室產生戒備或敵意,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繼續安心地奉紫羅蘭家族為王,原則上是這樣……”
克萊沃輕歎了一聲,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詩集:“你似乎話裡有話。”
瑞博莞爾一笑,隨手丟開了那片花瓣:“父皇英明,我確實還有些其它的想法,不過那就是之後的事了,現在的話,僅僅隻是作壁上觀就足夠了。”
“好吧,那這次就辛苦你代表皇室去馬紹爾那邊走一趟了。”老皇帝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仿佛一個普通的父親般對自己這位長子叮囑道:“記得路上要注意安全。”
“父皇放心。”
“我會派紫鏡暗中保護你,反正我這邊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父皇不可……”
“沒事,我身邊還有紫荊,你快去快回就好。”
“是。”
“對了,你弟弟呢?”
瑞博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不過當他抬頭看向克萊沃時卻已經變成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天知道阿修那小子又跑到哪兒去了,今早吃飯的時候還在來著,一扭頭人就不見了,父皇您找他有事?”
“沒事了~”克萊沃搖了搖頭,頗為無奈地摸了摸鼻子:“我本來是想讓他跟調查團一塊兒去馬紹爾領的,小修平時有多懶你也知道,無論是身為皇室的自覺還是責任感都比你差太多了,瑞博,你這次主動請纓不會是因為想要護著他吧?”
老皇帝看向自己這位長子的眼神忽然變得狐疑了起來。
“哈,父皇您想多了~”
瑞博乾笑了一聲,搖頭道:“我隻是覺得自己跟著去比較合適而已,要是早知道您打算讓阿修去的話……嗯,要不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之前那番話您就當我沒說?”
“不了,就這樣吧。”克萊沃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寵溺:“那孩子就算去了估計也不會正經做事,萬一惹出什麼亂子就不好了,他聰明歸聰明,就是那性子實在太讓人頭疼。”
瑞博攤了攤手:“阿修就那性格,估計再過個幾年就……”
“再過幾十年都改不了的~”
懶洋洋的聲音從後麵不遠處傳來,克萊沃和瑞博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拖拖拉拉地朝這邊走來,正是兩人剛剛當前話題的核心。
克萊沃的次子,紫羅蘭帝國的二皇子修布雷斯恩。
他是一個目測二十四五的年輕人,長相方麵依稀能看出點克萊沃的影子,但線條卻要柔和得多,個子要比瑞博矮上半個頭左右,身材有些偏瘦,一頭淡金色的長發不修邊幅地披在身後,再配上那身月白色的長袍,讓這位本就沒有半點威嚴的皇子看上去更像一位學者或藝術家,還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種。
“你倆剛才正在說我壞話吧?”
修布雷斯恩走到兩人麵前,一雙天藍色的眸子中充滿著審視與不滿:“就沒有什麼更美好的話題可以聊了嗎?”
“咳咳,阿修,在父皇麵前要有禮貌。”瑞博沒好氣地瞪了前者一眼,低聲訓斥了一句。
“兄長大人你就是太嚴肅啦~”
修卻是特彆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一把攬過自己哥哥的肩膀,衝克萊沃揚了揚下巴:“這種事父親他完全不會介意的~”
瑞博特彆無辜地看了克萊沃一眼,苦笑道:“父皇您看他這德行……”
“無妨。”克萊沃笑盈盈地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另一側,對修笑道:“坐這兒吧。”
後者卻是隨手抄起了克萊沃手邊那本詩集,溜溜達達地走到旁邊的花壇前一屁股坐下了:“這個借我看看唄,你倆接著聊正事兒。”
老皇帝翻了個白眼:“你這不是已經拿走了麼。”
瑞博翻了個更大白眼:“除了數落你之外我和父皇已經沒什麼可聊的了。”
“這樣啊。”修饒歎了口氣,然後把詩集平攤在自己的膝蓋上,伸手堵住了兩隻耳朵:“好了,現在我聽不見了,你們繼續吧。”
瑞博與自己的父親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後便站起身來:“那我先去調查團那邊露一麵,然後到水印庭找勒文先生要一份‘證據’,晚些再回來跟你道彆。”
克萊沃微微頷首:“紫鏡。”
一個戴著鏡臉麵具的身影從空氣中慢慢浮現了出來:“是。”
“保護好瑞博。”
“是,我們走吧,皇子殿下。”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父皇。”
“嗯。”
五分鐘後
花園中隻剩下克萊沃與二皇子修兩人。
“小修,你怎麼看?”
閉目養神了好一會兒的老皇帝忽然出聲問道:“有關於馬紹爾家族捕奴販奴這件事。”
“不知道啊。”
埋頭看書的修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克萊沃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那你覺得皇室應該在這次事件中扮演一個什麼角色呢?”
“說真的,父皇。”花壇邊的年輕皇子特彆不情願地抬起頭來,十分認真地對克萊沃說道:“這件事您應該跟皇兄討論。”
老皇帝風淡雲輕:“我已經跟他討論過了。”
二皇子也風淡雲輕:“哦,那就聽他的,作壁上觀唄。”
“嗯?”克萊沃愣了一下,然後皺著眉毛對自己的小兒子問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修有氣無力地站起身來,抱著膀子往花壇上一靠:“我剛來啊,父皇您不是看著我從外麵進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