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說的更明白些,亞瑟。”
輕輕把兩張有關於【白王】的實驗報告放了回去,墨轉頭看了亞瑟一眼,隨即便將視線移回後續關於【白主教】的測試數據上。
亞瑟乾笑了一聲,聳肩道:“說明白點……就是我覺得你對我的‘改造’並不夠徹底,懂了麼?我的罪王陛下。”
“我並沒有對你進行任何‘改造’,儘管你現在確實是弑神星中的【白王】,但歸根結底,你就是亞瑟·伯何,這是我無意改變的事實。”
墨翻過一頁報告,用不帶絲毫情緒地說道:“同理,【白主教】也是一樣,所謂的歐西裡斯隻是個代號而已,他們無疑是法拉·奧西斯與路德·金。”
亞瑟先是一愣,然後癡癡地笑了起來,而且越小越是大聲,似乎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
而墨則並沒有給出任何反應,隻是取出了一遝更厚的實驗報告看了起來,是朵拉·希卡這段時間的身體數據。
兩分鐘後……
“我說,你就不能稍微給個台階下?”
終於無奈停止了大笑的亞瑟沒好氣地瞪了墨一眼,咬牙道:“你完全沒反應的話,一直在這兒狂笑的我豈不是像個傻子!”
墨沒有回答,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好像身邊的白王根本不存在一樣。
“說真的,你沒發現隻有咱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你話會變稍微多一些麼?而弟妹在場的時候,你的話又會變得特彆少。”
亞瑟擠眉弄眼地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矮了足足一頭半,麵具下那張臉沒有絲毫表情的男人,咧嘴笑道:“而且隻有我的時候,你說話的內容也跟其它時候有所出入,比如對白王和白主教的定義,嘿嘿……你之前還跟歐西裡斯說過重生的‘他’已經與過去的‘他們’沒有絲毫關係了呢。”
墨轉頭看了亞瑟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始終都是亞瑟·伯何這件事,跟你與那位死在格裡芬帝都的沙文皇儲已經不再有半點關係這件事,並不衝突。”
“你小子,就不嫌累嗎?”
亞瑟忽然問了一個跟當前話題牛馬補給的問題。
“異界人並不會疲憊。”
墨搖了搖頭,那宛若深淵般的雙眸一如既往地沒有折射出任何光芒:“之前讓梅林整理給你的資料,你真的有仔細看嗎?”
亞瑟特彆坦率地搖了搖頭:“大概看了一遍,因為太麻煩了所以也沒看太仔細。”
“仔細看幾遍。”
“說真的,我對你們的存在並沒有那麼好奇……”
“這是命令。”
“行行行,您是王,您說的算。”
亞瑟哼了一聲,語氣不善地說道:“不過你應該知道,我剛才說的‘不嫌累’不是字麵上的意思。”
墨並未以沉默應對,隻是簡短地說了一句:“多餘,且無意義。”
“哈哈,你以為自己是什麼,祭器……呃,那叫什麼來著,哦對,機器人嗎?就是那種並沒有真正的思想與心智,更不存在感情的……類似於工程裝甲的玩意兒?”
亞瑟哈哈一笑,搖頭道:“不,不對,罪王陛下,你並不是那種東西,否則的話,你根本就無法演繹出那些精致而巧妙地謊言,想想你在沙文所做的一切吧,沒有心的人是無法玩弄人心的。”
而墨卻隻是用那一貫不夾雜任何情緒與溫度的語氣說道:“我已經給過你回答了,多餘,且無意義。”
“所以說,你並沒有否認自己存在所情感……”
亞瑟翻了個白眼,攤手道:“隻是覺得那玩意兒沒用?”
“如果你指的是現在這個場合。”
墨將他那對仿佛能夠吞噬一切般幽邃的黑眸轉向亞瑟,微微頷首:“是的。”
亞瑟做了個十分欠揍的鬼臉:“但事實上,現在的你正在跟我閒聊,而且內容都是多餘且無意義的。”
“但這個話題不該再繼續下去了。”
墨將有關朵拉的報告放了回去,緩步走在梅林那堪稱大型矩陣般的‘資料庫’間,聲音比之前多了兩分寒意:“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亞瑟。”
跟在墨身後的亞瑟扯了扯嘴角,深吸了一口氣:“是啊,我也知道你知道,所以自從我能打得過朵拉之後,幾乎每天都要去勸上弟妹那麼一兩次,讓她離開這個並不屬於她的地方。”
“或許你可以更努力些。”
穿行在隻有梅林才會覺得寬敞的幽暗小道中,墨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不,我不想再努力了,我已經差不多快要放棄了。”
亞瑟用力搖了搖頭,無精打采地說道:“雖然弟妹跟你不一樣,姑且還算是個講道理的人,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留在那個壓抑到令人惡心的鬼地方了。”
墨的腳步微微一頓:“哪個?”
“就是你的身邊啊,至高無上的罪王陛下。”
亞瑟促狹地笑了笑,卻是隱蔽地稍微拉開了一些與對方之間的距離。
墨將冰冷的視線投向亞瑟,聲音依然沒有絲毫波瀾:“看來那些無聊的誤會並未從你心裡解除掉……”
“那是我的事,夥計,既然你沒有剝奪我的眼睛與腦子,那就不能阻止我觀察與思考,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但我也會保留我的,偶開?”
以一句蹩腳的英文作為結語,亞瑟不卑不亢地與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算了,繼續聊歌薇兒的事吧。”
墨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即便繼續在走道上緩步穿行,語氣淡然地說道:“你說她是一個隱患。”
“沒錯,歌薇兒·羅根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這就是你不想去格裡芬的理由。”
“是的,這就是全部的理由。”
“你在害怕什麼?”
“嗬,明知故問。”
亞瑟嗤笑了一聲,聳肩道:“我當然是在害怕‘愛’與‘罪’是等價物咯。”
墨並沒有說話,隻是繼續看似漫無目的的走著。
“說明白點吧,墨。”
亞瑟的表情終於嚴肅起來,沉聲道:“儘管此時此刻的我,弑神星中那枚【白王】亞瑟甘願成為你手中的劍,但這柄劍會不會斬向歌薇兒,是一個未知數……”
墨仿佛沒聽見這番話般繼續踱步在走道中,表情稍微有些陰沉。
亞瑟麵色有些蒼白地笑了起來,食指輕輕劃過自己的鼻尖:“看來你也明白了,如果想把意外降低到最低,我就不能去格裡芬,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在那之前把歌薇兒給……”
“嗯?”
好像才回過神來的墨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亞瑟:“你剛才在說什麼?”
後者臉上那頗為勉強的笑容當時就僵住了,他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麵前這個人並不會做出明知故問或者裝傻之類的舉動,換而言之,他是真的沒注意到自己剛才有在說話。
還能怎麼辦,畢竟人家才是老大……
亞瑟無奈地歎了口氣,把自己剛才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然後又被墨在相同的地方打斷。
“你搞錯了一件事,亞瑟,‘罪’不是任何概念的等價物。”
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墨抽出了一疊沒有注釋、沒有標題、沒有記號的藍皮文件,一邊慢慢地翻看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罪’並不高於一切,而是作為一種抽象的概念獨立於一切,無論你將什麼和它放在一起,都是毫無意義的。”
亞瑟眯起雙眼,咬牙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隻要想到歌薇兒,我就會……”
“因為你對她的愛戀與你已經被罪所侵染並不衝突。”
墨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亞瑟,眼中罕見地閃過一抹愕然,語氣卻依然沒有絲毫波瀾:“你隻是窺見到了一抹自己過去從未在意過的風景,亞瑟,這抹風景並不會讓混亂你的記憶、扭曲你的人格、褻瀆你的靈魂、篡改你的認知,喜歡肉食的你不會因為它而忽然鐘愛上蔬菜,愛慕歌薇兒·羅根的你也不會因為它而失去這份感情。”
亞瑟抱著胳膊,倚在墨身後的架子上搖了搖頭:“這不代表我就這樣趕赴格裡芬就沒事了。”
“沒錯,我隻是稍微糾正了一下你的認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