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的禮堂,涇渭分明的戰場。
震天的喊殺聲中,無論是隸屬聖教聯合的聖騎士,還是那些已經被血神教派拋棄的恐怖分子,都已經戰紅了眼,在這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絞殺中賭上了一切,而另一側的‘單挑’中,儘管有著無限趨近於完全體的複合型領域,但實力尚淺的泰凱斯終究還是陷入了被動,被出手毫不留情的西麗烏斯占據了絕對優勢與上風。
這並不是一件很讓人意外的事,誠然,泰凱斯·福爾鬆的時髦值很高,他那個什麼領域的時髦值甚至更高,但這依然改變不了西麗烏斯全程將其碾著揍、按著打的事實。
跟依奏、蓮這種雖然境界姑且算是到了,但卻並沒有什麼底蘊的‘半吊子’不同,作為一個成熟的史詩強者,西麗烏斯在根本就不是那種能夠讓正麵角色隨隨便便把盤翻了的反派,而是一道讓泰凱斯越打越心涼的天塹。
打不過,真心打不過,絕對打不過!
天賦異稟的年輕騎士奮力揮舞著長劍,全力發動那遠遠沒有被自己完全掌握的力量,拚命抵禦著那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滿天飛血,儘管有幫他承受壓力,但越是如此,身體幾乎已經被‘聖器’變成力量中轉站的他負荷也就越大,幾乎到了光是站穩都要拚儘全力的程度。
至於還手什麼的……很遺憾,西麗烏斯的戰鬥經驗實在太豐富了,所以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留給泰凱斯任何破綻,在正式開始較量後的第一時間便用極具壓迫感、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攻勢將泰凱斯死死地‘按’住了。
他那半步史詩的力量,對西麗烏斯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脅。
他那並不成熟的領域,隻要不全力固守就隻有死路一條。
泰凱斯並非不出色,畢竟如果換做其他實力同為半步史詩的人在這裡,就算來上十個二十個且人手一個,恐怕也隻會被西麗烏斯輕描淡寫地格殺當場。
也隻有他,才能在雙方硬實力差距如此懸殊的情況下硬生生撐到現在,甚至還有餘力觀望周圍的情況。
而觀察的結果,還算讓人欣慰。
嗯,讓人欣慰。
讓人欣……慰?
“小心!”
猛然意識到禮堂中的陰影有些許不自然,大吼過後的泰凱斯斷然出手,不假思索地斬出一道沉凝的鉛灰色劍影,將一個雙手已經按在凱文肩頭的身影劈出數米之遠,隨即便被西麗烏斯轟出的血柱掃中,悶哼一聲後直接橫飛而出,重重地砸在禮堂的灰石牆上,直接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而被泰凱斯冒著巨大的風險救了一命,反應並不算慢的凱文也立刻回頭,隨即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灰色長袍,身形消瘦的光頭獸人正獰笑著向自己走來,而他胸口那枚通體慘白的豎琴十字架,正燃燒著一團慘綠色的火焰。
“旋律教派的牧師……”
凱文死死地盯著對方胸口處的那枚十字架,又或者是正在那枚十字架上熊熊燃燒著,質感無比詭異的慘綠色火焰:“你為什麼能使用這種邪祟的力量!?”
拋開對方那張扭曲而慘白的臉不說,那團邪能顯然給了凱文極大的震撼,要知道聖教聯合雖然在表麵上跟法師公會的關係還可以,甚至在內環區那座九神禮拜堂中還有跟‘奇跡之都’直連的定期通訊陣,但事實上,神職者與施法者間的關係自古以來就異常僵硬,屬於誰也看不上誰的那種。
比如說,遍布無罪大陸的法師公會唯獨在聖域範圍內沒有一家分會,而同為中立組織的冒險者公會、金幣商會、蒸汽財團、考古家協會、煉金師協會、雲遊者旅舍……乃至盜賊公會都在以光之都為核心的聖教聯合控製區內有著大量產業。
再比如說,儘管各行各業的人都可能是某某神祇的信徒,但卻沒有任何一個法師真心實意地信仰過哪位神祇,哪怕隻是淺信徒層次的信仰也沒有。
那麼問題來了,法師公會也好,法師公會背後的奇跡之城也罷,他們能代表其他神秘學從業者嗎?比如與異次元關係匪淺的召喚師,比如與邪能、惡魔與負能量為伍的術士,比如能夠變熊的德魯伊,比如能夠驅使自然之力的薩滿祭司。
答案是,在僅限於看待宗教的層麵上——可以。
簡單來說,就是除了根紅苗正的神職者之外,以法師為首的神秘學職業者絕無可能會信奉任何一位正神,倒是邪神,或許偶爾能跟墮落薩滿、德魯伊、亡靈法師或術士之類的存在扯上關係,但正神是絕對不可能的。
兩個世紀前在奇跡之城擔任真理議會第三席的伊比魯·埃裡克曾經在一場私人聚會中曾經說過這麼一段話——
“有人去信仰所謂的神祇,是因為他們需要力量、支撐或依靠,儘管神祇並不會賜予饑餓的信徒麵包,但卻會賜予少數適格者以恩典,而後者則會憑借那些恩典變得強大、富足、人多勢眾。
到了那時,一兩塊麵包對承恩者來說自然不在話下,然後,他們便會將這些麵包分給那些被神漠視的饑餓者,並告訴他們這些麵包是神的恩典,這樣一來,得到了麵包的人便也成了信徒。
我認為這並無不妥,畢竟這是有人得到恩典、有人得到麵包、有神得到信徒的三贏買賣,沒有任何人在這個過程中受到傷害。
但是,我想我是不會信仰任何一位神祇的,畢竟我並不缺少麵包,也不需要恩典,比起為某個偉大存在的歌功頌德,將自己降格為仆人,我更希望將自己的一切獻給我的外孫女、女兒、女婿或我自己,而不是選擇跪拜在神像前,獻上自己哪怕隻是名義上的忠誠。
神或許能賜予我力量,但問題在於,我並不需要。
還請不要誤會,老伊比魯其實並非抵觸神祇,事實上,有很多跟我私交不錯的友人都是有信仰者,知識教派那位山德冕下更讓我推心置腹的知己,歸根結底,我隻是足夠滿足自己現在所走的道路,並產生了一種傲慢的優越感而已。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山德冕下也是一個驕傲的人,他甚至會同情我這個三十年寫了超過七百篇一級論文的可憐人,並為自己隻用一次祈禱就能得到我三個月的實驗成果而沾沾自喜。
歸根結底,我們都是偏執狂,每一個法師、每一個神職者都是偏執狂,所以當我們已經決定好了自己的道路之後,就不可能再踏上另一條有悖於原則的道路了,因為兩者認知這個世界的方式從根本上就存在差彆。
嗬嗬……我偶爾也會想,如果我那天在書房裡翻開的是爺爺那本聖典,現在會不會已經是伊比魯大主教什麼的了,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所以當年那個在冷雨夜中通過翻看父親的初級魔法入門而喚出了一團火花,讓自己挨過了那個冬天的男孩除了學識之外……誰也不會信,隻信學識與真理。”
說完這些之後,老人便隨口轉移了話題,跟周圍的老朋友們談起了卡利斯特不等式中有關於冰元素是否可以被當做變量的事,那是當年奇跡之城中最潮的話題了,遠要比那些神啊鬼啊的話題引人關注。
不過當十年後伊比魯在壁爐旁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於親朋的簇擁下與世長辭後,其學徒光速出版的就因為上麵那段發言火出圈了,而伊比魯那晚的發言,也成為了後世解釋神職者與其它施法者互不兼容的標準答案之一,被稱為‘硬核真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