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四是個老實巴交的地道農村漢子。 97年土地確權後，從村裡承包了三十畝棉花。 前幾年場景不好，棉花價格偏低，賺的不多。 但今年國家調整基調，棉花價格回升，倒是存下不少餘款。 現在棉花地裡的農活忙完，大兒子年底又要結婚，便想著湊空將新房子蓋起來。 吃過晚飯。 一大家子搬完舊屋裡的東西，坐在屋簷下，一邊脫玉米棒子，一邊聊天。 “爹，今天在村裡喊人了，大春他們幾個師傅都回東北了，喜子、大毛在家，大伯（葛峰）能來，小天昨天闖了禍，又不知跑哪去了。”大兒子葛磊悶聲說道。 葛老四點支煙，眉頭緊皺，“你二爺呢？” “前幾天砍玉米杆，把自己腿砍了，在家躺著呢。” “那你明天買五斤雞蛋去瞧瞧！” “嗯，好！” “這樣的話，你，我，你大舅二舅，二叔、三叔、大毛，小天要是能來，就是八個端灰小工，足夠了。但砌牆師父隻有你大伯和喜子，兩人恐怕要蓋上倆月，更何況你大伯種完麥子還要回工地，不好整啊！”葛老四抽口煙，滿臉愁容。 “俺爹也會砌牆，明天我去喊他？” “老丈人都七十了，彆瞎折騰了！” “要不，去彆的村問問？”葛磊建議道。 “非親非故的，夠嗆有人來！時間不對，如果等到年底蓋就好了！” “小磊臘月初結婚，年底哪來不及啊？！”四嬸有點急。 “去年就該蓋的！” “你去年有錢？” 葛老四惱羞成怒，瞪眼道：“你這婆娘” 砰砰…… “四叔，開門！” “來了！”葛磊起身開門：“是小天！” “他來乾嘛，整天混吃混喝的，蓋房子就不該喊他！”葛老四媳婦嘟囔道。 “嘿，你這婆娘，我抽你大嘴巴子謔，小天，怎麼還帶東西？跟叔見外了哈！” “哈哈，大熱天的，當飲料喝！”葛小天分完啤酒，又挨個遞煙，“四叔，聽說咱家蓋房子？” “是啊，下午我讓小磊去請你，你出去玩了？” “唉！在外麵包了點活，忙前忙後哪有時間回家！” 葛小天說完，葛老四一家三口互相對視一眼，滿心懷疑和鄙視，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唬誰呢，你要是能乾正事，你家的老母豬都能上樹！ 不過葛老四明白，這是來推脫幫忙蓋房子的，擠出一絲笑容： “小天啊，要是忙就算了，咱這不缺人。” “嘿，說啥呢四叔！您家蓋房子就是我家蓋房子，怎麼可能不來！”葛小天取出記事本，拿起鉛筆：“四叔啊，人找的如何了？” 葛老四有些狐疑，不明白這個村裡的小霸王要做什麼，但終究是自家大侄子，如實說道： “隻有倆師傅，你爸過幾天還要回工地。” “這樣啊！”葛小天環顧院子。 水泥、沙子、白灰、紅磚 材料差不多準備齊了。 加上胡同裡兩排磚垛，應該有七八萬紅磚，大約要蓋六間房子。 這個時候還不流行澆築屋頂，都是預製水泥板。 拆房、打地基、砌牆、上水泥板、封頂、抹灰 如果隻有兩個泥瓦師傅，加班加點，工期少說倆月！ 葛小天心中有數了。 “四叔啊，我給你算筆賬怎麼樣？” “嗯？”葛老四有些不解，“算啥賬？” “咱蓋房子，端灰小工加泥瓦師傅，怎麼著也要十個人吧？” “對！” “十個人，一天少說一條煙，蓋房子是喜慶事，您不可能買差的吧？” 葛老四點點頭。 “大雞哈德門大豐收就算了，咱用紅將軍，名字喜慶霸道，四塊五，一條就是四十五！” “酒的話，喝蘭陵大曲，散的不好，成瓶的六塊，一天怎麼著也要五瓶吧？三十！” “雞肉三塊二，豬肉五塊，豆芽一毛五毛，黃瓜鮮藕芹菜” “工期算倆月” “你還要自備泥抹子、泥板子、瓦刀” “租鋼架子、抽水泵” “打夯機一小時八十” 葛小天今天備足了功課。 這個年代村裡蓋房子根本沒有包工。 一是蓋房子不請人顯得沒人情味。 二是工錢太貴！ 小工一天二十，泥瓦師傅一天四十，加班另算，磨磨洋工偷偷懶，無論是質量還是蓋房子速度，根本比不上自己人。 因此，想要拿下四叔家的活，要用迂回策略。 “光是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不算材料，你這房子蓋好怎麼也要七八千！” 葛老四悶口煙，悵然道“七八千不夠，我預計得一萬！” 葛小天點點頭沒說話，而是將記事本翻到最後一頁，露出幾個手繪的戶型。 一般來說農村流行大三間，就是堂屋與臥室連通，側麵帶個廂房，或者三間連成一片。 如果四叔蓋六間新房，不考慮廚房和廁所，肯定是兩套大三間。 他跟四嬸一套，葛磊結婚用一套。 寬敞，明亮，來個客人就能看到床。 沒啥隱私，也沒啥特色。 “四叔你看這個，兩廳四室的設計如何？” “哦？我瞧瞧！”葛老四接過記事本，仔細比劃一番：“謔，這房子漂亮！但這蓋法，有點費磚啊！” “磚才多少錢？這戶型跟城裡沒啥區彆，時髦，講究，大氣，有麵啊！” “再說，大三間五十平，兩套一百平！而這個蓋法卻有一百三十平！” 葛小天說著，拿起鉛筆描述道：“這是四八承重牆，這是三七側牆，其它用二四牆、或一八牆、一二牆隔開” “紅磚頂多加一萬塊，一塊一毛六，算上水泥沙子和鋼筋，材料總預算也就多出三千塊錢！” “這就相當於三千塊錢買個三十平的大房子，多合適！” “並且，院子這麼大” 四嬸皺皺眉，“占了院子，以後咋曬糧食？” “咱家又不種糧食！”葛小天踢踢玉米棒子，“都承包棉花了，還種啥玉米？麥子熟了放麥場，棉花熟了也用麥場！” 葛老四點點頭，“是這麼個道理！” 葛小天合上記事本，“四叔四嬸磊哥，如果說，八千塊錢包工不包料，其它不用管，一個月幫你蓋好這個戶型，你覺得如何？” “肯定行啊！”四嬸率先開口。 葛老四深吸一口煙，點點頭，“穩賺不賠！” 葛小天搓搓手，滿臉憨笑道：“這活我包了！” “嗯？？”一家三口全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