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飛雲閣內,少年正經曆夢魘。
他雙目緊閉,滿頭大汗,右手緊緊地抓著左手腕上的那枚鐲子,口中低呼“不要”。
但他的驚慌沒人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對新人身上。
更沒人在意,連他自己都不在意。
他滿心滿眼都是放棄了他的姑娘。
她打扮成最美的模樣,穿上了最紅的嫁衣。
她的眼睛明亮澄澈,她的笑容溫柔靈動,她的聲音嬌憨甜美,可全都不是給他的。
她的新郎正微笑著向她走來,向她伸出手,她很乖巧地將手放在他的手心,由他握著,牽著,走向花轎,蓋上了轎簾。
“玥兒,彆上花轎,快下來!”
他大聲喊著,可奏樂聲太大,他的聲音直接被壓住了。
轎子越來越遠,他不顧一切地去追。
明明不遠,可就是追不上,待他終於追到武安將軍府,他們正在拜堂。
上麵坐著薛老夫人與薛執,眼中漾著滿意的笑容,耳邊全是賓客的恭賀。
他用力往前擠,他要阻攔,但賓客太多,他無論如何都到不了前麵。
他失聲大喊她的名字,終於在“夫妻對拜”前她停住了。
她轉向了他,但沒有將蓋頭取下。
他知道蓋頭下的那張容顏是世間最美的。
“你還來做什麼?”
她的聲音是他熟悉的,不熟悉的是她的冷漠。
顯得空曠,不真實。
但這些他已不在意了,他終於能擠到她的麵前。
他要讓她改變心意,隻要她不嫁,他憑她處置。
“玥兒,你彆嫁,你跟我走好嗎?”
他去拉她的手,被薛天擋住了。
“適可而止。”
他怒了:“憑什麼?她不喜歡你,她嫁給你是一時意氣!”
薛天微微一笑:“一時意氣也好,深思熟慮也罷,隻要她願意嫁,我就願意娶。”
“她一定會後悔的.”
“我不會。”蓋頭下的姑娘淡淡開口了,“天哥,還差一拜。”
在眾人的喝彩中,禮成了。
他不死心,追到了新房,她的蓋頭已經被他揭了下來,果然是世間最美的容顏。
“就因為我的失控冒犯你就這麼懲罰我?”他大聲質問她。
他不甘心,他怨恨,他難過,可這些在她那裡隻換來了一個笑。
她慢慢走近他,用極輕的口氣說了聲“是”。
“可你真的喜歡他嗎?”
她沒再說話,而是當著他的麵吻了薛天。
他的頭轟的一聲炸了,他無論如何接受不了,她怎麼這麼對他?
她是他黑暗絕望中的唯一救贖,卻又親手將他打入最陰冷的深淵。
“我要殺了他!”
當他咬牙切齒擠出這句話時,她又給了一個輕笑:“我會陪他一起死。”
他的世界驟然崩塌,他知道他再也沒有借口逞強了。
新人房內的燈暗了些,窗戶上的剪影顯示他們在相擁,再之後,他不敢再看。
一個人失魂落魄地挪著,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淋在他的身上,打在他的心上。
他經曆過很多個大雨滂沱之夜,每個雨夜都被狠狠的折磨,但從沒有這個讓他崩潰,讓他窒息,讓他痛不欲生,讓他喪失生的希望
“玥兒,玥兒”他一聲聲低語,沉浸在自己構造的悲傷中。
直到一陣敲門聲把他驚醒,這才發現衣裳都濕了。
原來是夢!
幸好是夢!
尚未緩過神,敲門聲又起了,細碎,小心。
他擦了擦汗涔涔的額頭,下榻開門。
是白逸。
“你來乾什麼?”
白逸見他精神恍惚,手還有些顫,關切詢道:“出事了嗎?”
“沒有,說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