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燈前十年事,一時和雨到心頭。
南王妃佇立在窗前,望著霧一般的雨漸成瓢潑之勢。
雨水打在青石磚上又濺起,與空中那些一起落下,再濺起。
已經子時了,王爺還沒回來。但她知道,他會來的,不管多晚。
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韓千峰並不常宿在她房中,但每次出宮晚了就會到她這裡,像是補償一般。
人生過半,南王妃並不過於糾結情愛,但心中的不甘難以言喻。
論出嫁前的身份,她比鄭太後高。
論容貌,她並不遜色,相反還略勝一籌。
論對王爺的愛慕,她不比她少。
隻不過她沒有她大膽,她敢表露真心,她卻不敢。
曾以為感情不分先來後到,但在她這裡,晚了就是晚了。
鄭太後成了王爺不可忘卻的回憶,她隻是他的妻。
他給了她應有的一切,唯獨他的心。
她曾麻痹自己,努力忘掉前事,甚至以韓期懷與老王妃來類比,畢竟他對她也是隻有敬重,沒有柔情。
可老王妃已逝,鄭太後還在。
不僅在,還母儀天下,坐在大鄭最尊貴的位子上俯視所有人。
包括她。
每一次宮宴,王爺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讓她的心被撕裂一般痛。她卻要維持一個王妃的氣度,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唯一讓她心情好一些的,是鄭太後克製再克製的羨慕。
她再高貴,也隻能宿在清冷的福安宮。
他枕旁的位置,是她的。
南王府的主母,是她!
“王妃,還沒睡?”
韓千峰低沉的聲音伴著冷風。
抬頭間,他已脫了外衫走到跟前。
與往常一樣,他的眼裡帶著絲絲歉疚。
“剛才在想事情。”溫婉一笑,伺候他就寢。
她安靜地躺在他身旁,忽然賭氣似的翻過身抱住他的腰。
韓千峰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生硬地拍拍她的背。
“有心事嗎?”
“沒什麼,妾身失態了。”
她鬆開他,重新躺好,他卻遲疑了一下,隨即翻身擁住了她。
這讓她受寵若驚,緊接著紅了眼眶。
“我是個粗人,不知該怎麼說,但我知道,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南王妃將頭埋在他寬厚的胸膛,任眼淚滑落。
很久了,她沒有在他麵前落淚。
很久了,她沒有這麼痛快地釋放她的感情。
他肯說這句話,她認了。
淚人般的妻子讓韓千峰動容。
出身名門的她溫婉賢淑,相夫教子、主持中饋,挑不出一絲錯處。若不是他先對彆人動了心,他想,會愛上她的。
第一次不是例行公事,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因為情動時他喚的是她的閨名“昭慧”,而不是疏離的“王妃”。
而她,終於鼓起勇氣喊了他“千峰”,他將她抱得更緊了。
結發夫妻,人到中年才知於無聲處的最可貴。
次日,煙霞見到二人一同出來,眼睛都直了。
這情景,自她被指派到南王妃身邊伺候後就沒見過。
“王爺要留在這裡用早膳嗎?”
韓千峰笑笑:“昨晚失約了,現在補上。”
待煙霞走後,韓千峰紅著老臉:“以後彆喊‘王爺’了,我是時候做個好夫君了。”
麵對糙漢夫君,南王妃垂下眼簾,露出少女的羞怯,低低說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