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從出征那日起就知道韓千峰會來,隻是沒想到會這麼晚。書信斥責不夠,這是親自來譴責他的消極怠戰了。
半年不見,他依舊眉目威嚴。風塵仆仆,卻絲毫不見夜晚的困倦。
“父王。”
淡漠疏離的聲音喊著人世間最親密的稱呼,韓千峰湧到心頭的思念如同被大水衝垮的河堤一般,散亂,潰敗。
“起來吧。”
他站起身走到韓銘麵前,望著比他還高的兒子滿眼疲憊,不免心疼。
“陸將軍說你去尋找寧遙和楊意了?”
“是。”
“兩個護衛而已,值得你親自前去?你武功是好,可萬一出了差錯失手被擒如何是好?”
他本是表達對他的關心,但沒有起伏的聲音、嚴肅的表情被韓銘誤會了。
“父王放心,孩兒不會讓自己成為三軍負累,也不會成為父王的恥辱,若真是那樣,孩兒會自刎謝罪。”
韓千峰身軀一震,一股難以言喻之情從心底升起。
他是真的這樣想他還是在怨恨他?他以為他派他來戰場是為了逼死他嗎?
顫著手一巴掌打在韓銘的臉上,韓銘麵無表情,陸長印則嚇得跪倒在地:“攝政王息怒,王爺並非要觸怒攝政王,隻是表達有誤。”
他頻頻給韓銘使眼色,奈何他一個字也不解釋。
“陸長印,你出去!”
“是,是,下官告退。”
陸長印抹了把汗,離開前扯了扯韓銘的衣袖。
大鄭最年輕的王爺,文武全才、禮賢下士,陸長印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雖不知朝野皆知的父慈子孝何以演變為劍拔弩張,但他於公於私都不願這對父子起衝突。
韓銘給了他一個微笑表示感謝,待他走後又恢複了恭敬疏遠。
“你在怪本王?”
“孩兒沒有。”
“你口中說著‘沒有’,心中不定把本王怨成什麼樣!”
“孩兒不敢。”
“韓銘,你姓韓,你是本王寄予厚望的兒子,可現在卻將本王當做仇人,你的良心呢?”韓千峰指著他吼道。
因為憤怒和不甘,他雙眼通紅。因為痛心和無奈,他心如刀絞。
韓銘跪了下去,不再回答,不管答什麼都是錯。
跟他多年,他了解他的個性,雷厲風行,鐵血手腕,凡事必定爭個長短,群臣對他這位攝政皇叔的敬畏比皇帝更甚。
父子倆一個坐著,一個跪著。
坐著的怒目而視,跪著的平淡如水。
兩個人一個字都沒再說,但誰都知道這場風雨才剛開始,隻要沒人妥協,會越演越烈,以最平靜的方式。
韓千峰親自到軍營督戰的消息很快傳開了,薛執興奮不已。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人生一大樂事。
年關將近,他更想儘快打贏這場仗回京城過個安心年。
隻不過提到過年,就不得不想到他那個不省心的老母親。
一晃眼都半年了居然杳無音訊,誰家的母親能做成這樣?
兒孫被打入天牢時,老母親不知所蹤。
兒孫在沙場以命相搏時,老母親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