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子(1 / 2)

今天是周二,建黨節,卻也不是節假日,又正是午休時間,路家河村來往的人還是比較少的。本村人口總共就那麼幾百口子人,全靠幾千名外來人口才將路家河弄成了一個吃穿住用行全都齊全、自成一體的小世界。

本村有規模大些的超市,也有無數家小賣部。圓滿小賣部東西品類不多,營業時間不固定,又經常性的關店,生意並不好,但他們家開店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也就無所謂。

一局死掉,小小的遊戲機裡傳來單調的音樂聲,路圓滿放下遊戲機,去旁邊貨架上拿了一袋親親蝦條,撕開了抓一把扔進嘴裡,又打開冰櫃選了選,還是決定吃夏威夷火炬。這種冰棍兒顏色很漂亮,外層是硬硬的橢圓形的橘紅色冰塊,裡麵是圓圓的白色奶油餡料,相當於同時吃到冰棍兒和雪糕。

路圓滿先舔了口裡麵的白色餡料,又啃了口硬邦邦的冰,便看到門口位置有個小身影拽著門簾子往裡頭瞧。

“小果子,你怎麼沒上學,又逃課了還是奶奶沒讓你去?”路圓滿朝著門口說,“你彆拽著簾子,要不你就進來。”

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一個臉上不甚乾淨、大腦袋小身子,穿著長衣長褲的瘦小男孩子貼著門邊進了屋子裡,站在門口處,怯生生地瞪著大眼睛看了一眼路圓滿,又迅速把頭低下去,緊靠著牆麵,好像要把自己鑲嵌進牆裡似的。

這個小名叫小果子的小孩子看上去隻有三四歲的樣子,實際上已經6周歲了,是青苗打工子弟小學一年級的小學生了,他是一周多的時候被家人帶著來到了路家河村,可以說是路圓滿看著長大的。

“你過來,這個給你吃。”

路圓滿晃悠著親親蝦條的袋子,引誘著果兒。這孩子內向、靦腆、怕羞,路圓滿認識他好幾年了,跟他說過的話也就寥寥幾句。

小果子猶豫了下,朝著路圓滿走過來。

“小果子……”

外麵傳來焦急的呼喚聲。

路圓滿趕緊回答:“陳大娘,在這兒呢!”

一個乾瘦的身影急急火火地闖進來。

這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黑,乾瘦,個子不高,頭發花白,後背微微有些駝,闖進屋裡時,臉上的焦急之色還未褪去,先掃了小果子一眼,又看著路圓滿笑,解釋道:“一沒留神,這孩子就跑了出來,不好意思小房東,沒給您添麻煩吧。”

路圓滿見這孩子的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手裡頭的蝦條,便將蝦條袋子遞給了他,說:“這孩子連句話都不說,就站那兒不動,能添什麼麻煩?”

小果子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接過蝦條袋子,陳大娘很是不好意思,見孩子確實很像要,還是說:“又偏您家東西了,小房東,我真不好意思……”

路圓滿搖搖頭表示不用謝,又問道:“今天怎麼又沒去上學?”

陳大娘:“孩子今天起晚了,又不肯吃早飯,我哄了半天才吃了兩口,我怕孩子去到學校餓著,就沒讓他去。”

陳大娘說完後,就抱起了小果子,說道:“店裡頭沒人,我走了小房東,要是小果子再溜過來,你喊我一聲就行。”

瘦小的身影抱著個同樣瘦小的孩子,路圓滿不由得搖搖頭。

當初,陳大娘夫妻兩個帶著兒子兒媳,還有剛滿周歲的小果子一塊的燕市。陳大娘在西關村乾保潔,陳大爺父子兩個跟著包工隊在西關村工地上乾活,兒媳婦在家裡頭專職帶孩子,一家人生活雖然辛苦,但很有奔頭,總想著攢些錢,回老家縣城去買套房子、乾點小買賣,以後也是城裡人了。

可是半年之後的某一天,兒媳婦將兒子小果子拴在屋裡頭,將家裡的存款席卷一空,鎖門離開,從此杳無音信。

陳大娘的兒子辭了工,燕市、老家,到處找,足足找了一個月,也沒有找到。後來還是一個鄰居實在看不下去了,跟他們說了自己的猜測,說是以前看到過兒媳婦跟村子裡搞推銷的一個南方小個子男人眉來眼的,估摸著是跟那人跑了。

後來證實,那個南方推銷員也確實是同天不見了蹤影,可問遍了所有人,都對這個南方人一無所知,更是無從找起。

這個原本充滿希望的家庭人財兩失,從此就消沉下去。陳大娘辭了工作在家帶孫子,陳大爺被刺激得生了場病,沒錢去醫院,隻能在家養著,養好之後之後就乾不了重體力活了,後來租了路圓滿家的門臉開了菜門市。小果子的父親又去了工地乾活,但從此變得沉默寡言、憤懣又自卑。

小果子小小年紀失去了母親,陳大娘就更加憐惜他,覺得欠了孩子的,就加倍對孩子好,真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小果子6周歲,上了小學一年級,陳大娘卻依舊背著孩子上下學,多走一步路都擔心孩子磕著。

把小果子養得嬌嬌弱弱,話不敢說,生人不敢見,像養在溫室裡的嬌嫩小花。

夏威夷冰棍融化,滴在手指頭上,黏糊糊的,路圓滿趕緊吸溜進嘴巴裡,又連忙仰頭舔著冰棍兒下半部分,等冰棍兒暫時不滴答了,就連忙咬碎了嚼著吃。

一根冰棍兒剛吃完,陳大娘又轉了回來,手裡頭抓了兩個西紅柿,兩根黃瓜,滿臉堆笑地放到收銀台上,說道:“小房東,這個西紅柿是自然熟的,沙瓤的,黃瓜是秋黃瓜,又嫩又甜,生吃好吃,給你拿來兩根嘗嘗,您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