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誤會(2 / 2)

程昱開口說道。

路圓滿對他不經自己同意就坐下來準備和自己一起吃飯的行為很是反感,這會兒聽到程昱的聲音也不覺得清朗好聽了。

路圓滿沒接程昱的話茬,笑著說: “您還是回去吃吧,我就點了一人份的,這會兒客人多了,現點也來不及。"

程昱深深地看了路圓滿一眼,路圓滿坐下來,拿起筷子埋頭吃飯,絲毫沒有搭理程昱的意思。

程昱無奈,隻是站起來,說: “好,你慢吃。大滿,我去出差,三天後就回來,到時候我們再聯係。"

路圓滿扯扯嘴角,露出個笑容來,說: “我上回幫了你們公司,你請我喝了咖啡吃了西餐,我們扯平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以後不要聯係了,她相信程昱能聽懂,她說完這句話後,也不管程昱表情如何,就埋頭吃飯。

過了幾秒鐘,她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腳步聲漸遠。路圓滿低頭快速吃飯,吃完飯後結賬離開。

走出了華唐商場,她立刻打了輛出租車回家。

她心裡頭悶悶的,有點無名火,有些惆悵,有些失望,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不能理解自己這些情緒的由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何秀紅一直瞄向路圓滿,瞄了好一會兒後終於開口問: “你怎麼了,一句話都

不說,蔫了吧唧的?"

路圓滿喝了口黏糊糊的大米粥,說: “沒事,估計是熱的。”

她午覺睡醒心裡的悶氣就消失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點提不起精神來。在她悶頭喝粥的時候,何秀紅和路誌堅對視一眼,又同時將目光投向路圓滿。

吃完飯,

路誌堅看新聞聯播,大河叔端著個大茶缸子慢悠悠地進院,也沒敲門,推門進來。路圓滿幫著何秀紅把碗筷收拾好了,放進洗碗池裡,何秀紅就不讓她管了,催促她出去玩。

路圓滿拿了笤帚,想把地掃一掃,可看見有客人來了,隻能把笤帚放回去。掃地就是掃地出門,當著客人的麵兒掃地就是趕客的意思,非常不禮貌。

“大河叔來了。”

路圓滿禮貌地叫了一聲。

“飲,大姑娘,兩天不見好像又長高了些,更漂亮了!”

路圓滿嘻嘻笑, "漂亮倒是不敢說,長高了是真的,昨天剛量的,又長了2厘米,現在1米7了。

路誌堅露出與榮有焉的笑容,好似路圓滿還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長高一點都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俗話說,23竄一竄。姑娘家長太高了也不好,不好找對象,現在就挺好的。”大河叔滋溜一口茶水說。

路圓滿:“我才22,按您的意思,我還能長1年呢,我橫是不能為了好找對象,就不長個了,照我說,高點才好呢,上麵的空氣更好。"

三叔這些從小在家裡常來常往的,對路圓滿性格很是了解,知道自己的話惹得她不高興了,連忙找補著說: “是,那咱們以後就找個高個子的!”

路圓滿腦中忽地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高大、挺拔,自己得微仰起頭才能和他對視,身高應該在185左右。路圓滿甩甩頭,將這個身影甩掉,心情又有些不好了。

眼睛定在電視上,腦子裡卻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新聞聯播開始播報國際新聞,韓國一架飛往美國的飛機在快要到機場附近時墜毀,全機229個人,無一生還。

大河叔叔保持著一手端茶缸子,一手拿缸子蓋的姿勢感慨: “坐飛機太不安全了,這都出多少事了,我還記著五月份咱們國家有輛飛機也出事了,也死了不少人。"

路圓滿想,燕市去上海,應該也是要坐飛機的吧。

褲兜裡放著的手機又響了,聲音不大,卻震得大腿發麻發癢,從她中午從川菜館裡開後,響了有兩三次了,她就任由電話響著,沒接也沒掛。

“閨女,咋不接電話?”三叔好奇地問。

哦,光顧著看電視了,都沒聽見。”路圓滿站起來, "大河叔叔你跟我爸待著,我回屋了。"慢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間,電話已經不響了。

路圓滿窩到沙發上,拿出手機,手機有幾個未接來電,前幾個都來自同一個號碼,最後這個卻是本市的固話。

想了想,路圓滿給回了過去。

鈴聲響著,沒有人接,直到自動掛斷。

路圓滿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就將手機扔到一邊,抓起遊戲機玩俄羅斯方塊。一沉浸在遊戲中,心裡頭的那點小煩惱就都不見了。

這把打得特彆順,五六層方塊一塊消除的感覺太棒了,也最容易漲分,屏幕出現了Yes!幾個字符後,重新開始下落方塊,路圓滿精神高度緊張,手指靈活地快速移動方塊下落。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嚇了路圓滿一跳,一不小心按了下落鍵,把個拖拉機搖把子那樣形狀的方塊落在了正中央,這就很難補救了,路圓滿索性就繼續按下落鍵,結束了這局。

路圓滿拿起手機,又是一個本市的固定電話,她按了接聽鍵。

“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過來一聲抽泣卻沒說話,路圓滿不禁蹙了下眉頭,追問:“是誰?”“是我,路圓滿,是我楊薇薇。”

“楊薇薇?”

接到她的電話,路圓滿意外又不意外,上次聚會她就看出,楊薇薇想跟她說些什麼,後來宴會結束,路圓滿沒找到人,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沒想到隔了幾天,楊薇薇又來找她了。

“路圓滿,對不起,這麼晚打擾你了,我想老想去,也不知道該找誰說。”楊薇薇吸吸鼻子,聲音不穩地說。

印象中的楊薇薇要強得不行,想要找人傾訴,一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路圓滿坐正身子,聲音放柔和,說: "沒事,不打擾,我正閒著,你有什麼想說的,跟我說。"

楊薇薇對自己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就像楊薇薇人緣那麼差,同學們都不大喜歡她,但路圓滿卻從不質疑她的人品,兩人有種很奇怪的,隻可意會的惺惺相惜。

楊薇薇: “謝謝你,路圓滿。”她鼻子塞得很嚴重,深吸口氣,才讓話說得順暢些。

“我原本以為,學校是個單純、純粹的地方,教書育人,一心一意的把同學們

的學習搞上去就好了,可是我沒想到……"

楊薇薇說到這裡停住了,不知道是難以啟齒還是不能為外人道。

“我才知道上學的時候,上學時期的我是多麼的幸福,同學們再討厭我,做過最壞的事情也不過

就是挑撥著,想讓你對付我罷了。"

路圓滿安靜地聽著,她其實是很想插話的,但忍了又忍,還是覺得對於現在的楊薇薇來說,傾訴比勸慰更管用。

“路圓滿,我不想乾了,我想辭職!”楊薇薇傾訴了很多自己的心理感受之後說道。

路圓滿這下是真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路圓滿和楊薇薇的情況不一樣。

路圓滿當初報師專隻是因為分數線剛好夠,對老師這個行業沒有熱情,隻想有個學上,所以說放棄就放棄,但楊薇薇不一樣,生長於教師家庭,據說從小就立誌要當人民教師,上學的時候,一言一行也都是按照老師的標準要求自己的,就是這樣一個熱愛著教師行業的,忽然就說要辭職,路圓滿好奇極了,心裡頭就像是好多小蟲在爬,癢得不行。

但她死死忍住了,沒有追問。

她想了想,斟酌著說, “要不,你換個學校?”她一個入職不到一年的新老師,平調去同等水平的學校不容易,但是要調入次一等的,或者乾脆調去小學,還是很容易的。

電話那頭的楊薇薇深喘口氣,說: “哪個學校都一樣的。老師和老師之間都有競爭,競爭課時,評優,老師和學生,和學生家長……路圓滿,這些關係太複雜了,我處理不了。"

原來是因為這些原因啊,路圓滿不知道為什麼鬆了口氣,她以為是出了什麼多麼嚴重的事情,導致楊薇薇傷心絕望了,原來隻是處理不了人際關係。

想想,楊薇薇現在的情況也是必然,她在學校時,雖然人緣不好,幾乎沒有同學不討厭她,但她是班長,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班主任的意誌,手上有權利,同學們討厭她,卻都把討厭埋在心裡,沒和她發生過大的衝突矛盾。

但進入學校後,她隻是個新人,處於老師食物鏈的最低端,她如果還是以前那個性子,肯定會被大家厭棄的,久而久之,被孤立也好,被擠兌也罷,好似也是必然。

有人把學校比作象牙塔,風吹不著雨淋不著

,但出了象牙塔,就是幕天席地的,外麵的天氣,可能是豔陽高照,也可能是和風細雨,也有可能是狂風暴雨,端看每個人能不能適應。

路圓滿就是那個不願意去適應的,所以她辭職了,回來當個不受束縛的待業青年。楊薇薇是那個不能適應的,她不是受不了約束,而是適應不了的人際關係。這就比較麻煩了,她適應不了,處理不了,便是換所學校也是一樣的啊。路圓滿覺得有些頭疼,她給不了楊薇薇任何建議。

"你和家裡人說了嗎?他們是什麼意見?"

“我用開玩笑的語氣提了一次,被我爸媽罵了,他們說腦子被門擠了才會想辭職,說我的工作是鐵飯碗,受人尊重。"

也是,這是世上絕大多數家長的想法。楊薇薇如果真的想辭職,麵臨的問題太多了。

比如將來的生計,父母家人那裡怎麼交代。

“我覺得吧。”路圓滿想了想,斟酌著說, "日子是自己過的,不是給彆人過的,還是得看自己

楊薇薇: "路圓滿,謝謝你,聽你這麼說,我心裡頭舒服多了。我每天一到學校心裡頭就憋悶,照這樣下去,我不是死掉就是瘋掉!"

路圓滿一驚,連忙說道: “沒那麼嚴重,不就是一個工作嘛,咱們乾工作為了什麼,還不就是賺錢養活自己過日子嘛,為了個工作把自己搞得死了瘋了的,不值當的!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楊薇薇那邊愣了下,問道: “工作是為了賺錢嗎?”

路圓滿也愣了, "不是為了賺錢嗎?那每天忙忙碌碌、起早貪黑的為什麼,在家裡舒舒服服的想乾啥乾啥不好嗎?"

楊薇薇: “工作為了現代化建設,為了我們國家的教育事業,為了教書育人……”路圓滿汗顏,要是彆人這麼說,她會以為是喊口號,可楊薇薇……可能真的是這麼想的。“那你要是辭職了,你這些工作理想豈不就實現不了了?”

電話那頭的楊薇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 “我想想,我好好想想。”

“嗯,你再想想”路圓滿說, "楊薇薇,你要是有什麼想不開的,你就打電話給我,或者來家找我,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的!"

楊薇薇的聲音又哽咽了,她重重地應了一

聲後,兩人互道了再見。扔下手機,路圓滿心裡頭有些不平靜,她自己打算辭職不乾了時,都沒這麼糾結。

這份工作,對於自己來說,就隻是個謀生的手段,因為自己不缺錢,所以可以隨意舍棄,對於楊薇薇來說,卻不隻是,還是實現崇高理想和人生目標的途徑。

她不是楊薇薇,沒法感同身受去理解糟糕的人際關係對楊薇薇造成的巨大影響,無法感受這份工作對她的意義,但能感受到楊薇薇的無助。她和楊薇薇做了三年同學,記憶中的她總是腰背挺直、一臉嚴肅,滿口校規校紀,從來未曾如此脆弱,脆弱無助得好似才認識她一般。

對於楊薇薇在這個時候找到自己,向自己傾訴,路圓滿平添了一股士為知己的俠義心來,她想,如果楊薇薇再向她求助,她一定會相辦法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