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叛軍(1 / 2)

野僧 水懷珠 7014 字 7個月前

車隊逶迤,不知不覺已拐過山坳,紛飛在空中的最後一瓣桃花消失在窗後。

喬簌簌看著走神的戰長林,伸手在他眼前一揮。

思緒戛然斷裂,戰長林目光微閃,閉上了眼睛。

喬簌簌知道他回神了,抱膝沉思一會兒,最後道:“我嘴巴笨,不會說話,我本是想說,郡主心裡肯定還是有你的,不然不至於拖到叛軍攻城前才匆匆出嫁,你在這個時候趕來,肯定也不會是湊巧。長安到洛陽就那麼遠,時間就那麼多,你要是再不行動,等郡主嫁進了洛陽城,可就真來不及了。”

戰長林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愛嫁不嫁。”

喬簌簌怔然,恨鐵不成鋼道:“那可是你以前捧在心尖上的人,你就真的甘心她嫁給彆人嗎?!”

戰長林道:“無所謂,捧膩了。”

喬簌簌一震。

便在此時,車外突然傳來一記馬嘶,間雜隆隆蹄聲,泥石流一般從山側奔來,喬簌簌悚然一驚。

推開車窗,沙塵彌漫視野,山坳背麵,正有一隊騎兵衝來,喬簌簌張大了嘴。

“長林大……”喬簌簌轉頭,車裡已是空空如也。

奉雲城外的叛軍首領姓江,單名一個蕤字,起事前,本是奉雲縣折衝府的一個隊長。

大齊沿襲前朝的府兵製,太平時,當兵的跟普通農民一樣,要犁田、種地,等到農隙時,再參加軍事訓練,以備戰時從軍參戰。換句話說,就是平時務農,農閒練武,有事出征。

折衝府是專門負責訓練士卒、選拔府兵的機構,平素裡跟這些軍人的接觸最多,江蕤又是個俠肝義膽、豪氣乾雲的個性,因而職位雖低,聲望卻很高。

一年前,駐守平盧、範陽、河東的三鎮節度使武安侯突然造反,打著“奉天靖難”的旗號,率領二十萬雄師南下,所經州縣,皆望風瓦解。

大齊太多年沒有發生過內亂,自從蒼龍軍在雪嶺全軍覆沒後,又一直沒能再建立起一支強悍的軍隊,麵對突然反戈的叛軍,朝廷措手不及,節節敗退,最後竟然倉皇棄都,置百萬民眾於水火而不顧。

蒲州介於長安、洛陽之間,一旦長安被叛軍攻陷,蒲州就是聖人的最後一圍城牆。朝廷南遷後,從洛陽頒發過來的詔令一道又一道,前日征兵,昨日收稅,今日複又征兵,收稅……

百姓被壓榨在一卷卷黃綾底下,掙紮得流乾了汗,流乾了淚,再往後,便開始流血了。

三月九日,奉雲縣因賦稅激增一事爆發官民衝突,一條街巷,慘死七人,下獄十九人。全縣震怒,成群百姓蜂擁至縣衙門外,要求官府給出說法,換來的卻是更激烈的衝突、更慘烈的傷亡。

當夜,江蕤憤而揭竿,召集數十義士殺入牢獄,劫出受困民眾。

次日,四方響應,上千人雲集於奉雲城外、黑林山下,形成了蒲州對抗朝廷的第二支叛軍。

大齊府兵都是自備軍械、軍糧的,這千餘人聞訊而來,自然也帶來了不少兵器、馬匹、糧草,江蕤是折衝府的人,深諳奉雲城內的軍備情況,本以為憑著這三千來人,一鼓作氣,定能趕在州府援軍趕到前拿下奉雲城,誰料一場夜雨下來,會令他們慘遭偷襲。

撤回山中時,原本三千人的隊伍已折損至五百,江蕤大痛。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便在江蕤四顧茫然時,隊伍中忽有一人發現了慘死於林間的二十多具屍體。

緊跟著,又有人找到了肅王府遺落在草叢裡的半截車旗。

黑林山上有山匪,奉雲城內人人皆知;長樂郡主會途徑奉雲,遠嫁洛陽,江蕤亦有所耳聞。

兩者一聯係,江蕤豁然開朗。

“搜,長樂郡主一定還在這座山上!”

後半夜,暴雨收歇,佳音傳來,肅王府一行果然藏匿於匪寨裡。

對於一支敗北的、亟待被剿的叛軍而言,還有什麼是比綁架宗室、威脅官府更穩當的出路呢?

江蕤心一橫後,寒聲下令,埋伏山間。

日照熒熒,一支羽箭劃破天際,居雲岫低垂的眼簾一掀。

車外蹄聲四起,似春雷滾落,璨月推窗一看,變色道:“不好!郡主,好像是叛軍!”

居雲岫臉色陰下來,顯然也沒料到當真會被叛軍盯上。

昨夜暴雨,叛軍大潰,照理說,此刻不是找了個隱蔽角落休養生息,就是趁州府援兵趕到前匆匆逃離。可這撥人倒好,既不休整,也不亡命,反而埋伏在這深山裡突襲王府車隊,看來,是另有圖謀了。

居雲岫心念疾轉,便欲傳令,一人從車外閃身進來,正是戰長林。

車外有喊殺聲,戰長林乾淨的僧袍上再次沾了血,一雙黑沉沉的眼盯著她,向來漫不經心的臉孔板著,一副嚴肅神色。

居雲岫錯開目光,向璨月道:“傳令扶風,全力突破,先護送眾人入城。”

璨月隱約聽出些什麼,愕然道:“那郡主你……”

“不必管我,速去!”居雲岫把璨月推出車外,繼而一轉頭,看向戰長林。

二人目光相觸刹那,神色一定。

漫天箭雨如罟,一匹快馬忽如離弦的箭,馳出重圍。

混戰中,一個頭紮黃巾的漢子扭頭一看,朝江蕤大喊道:“大哥,是長樂郡主!”

江蕤轉頭,隻見一個僧人正護著一個鳳冠霞帔的婦人,策馬闖出圍殺,徑直向山內樹林馳去,迅速下令:“追!”

殺聲起伏,一撥叛軍掉頭朝樹林方向而去,車隊這邊壓力銳減,扶風擔憂的目光望向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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