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雲岫斂神,道:“你的意思是,明日要陪恪兒逛廟會?”
戰長林垂眸,道:“當然,如果你也願意……”
居雲岫:“做夢。”
戰長林:“……”
枯敗落花飄零空中,戰長林神色訕訕,掀眼看向居雲岫那雙冷峻清明的眼睛,心頭也像給涼風刮了一遭。
他沒想故意打感情牌,這招以退為進實在是出於無奈,而且剛剛講的那一番話,除“新婚幸福”有賭氣的嫌疑外,其餘全部發自肺腑。
然而居雲岫不信,她的眼神在譴責他。
戰長林百口難辯,無奈又委屈地道:“岫岫……”
居雲岫立刻閃開目光,舉步要走,戰長林堵住她,爭取道:“就一日,逛完廟會,我當晚就滾蛋。”
居雲岫躑躅,戰長林兩指一並,發誓道:“如再耍賴,不得好死。”
居雲岫眼底掠過不悅,戰長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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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熒熒,奉雲城西大街上攤鋪鱗次,車水馬龍,喧天鑼鼓聲浪潮一樣,在耳邊拍來打去,戰長林戴著鬥笠,從攤鋪前取下一個百靈鳥模樣的泥叫叫,吹了一聲後,轉身問旁邊的小人兒:“好聽嗎?”
小人兒伸手道:“我來吹一下!”
戰長林把泥叫叫遞給他,抬頭時,對上一雙清冷的眼睛。
居雲岫今日頭梳椎髻圓鬟,不施朱粉,上著闊袖杏衫,下著海波紋青裙,肩披一件素紗帔子,乃是尋常的婦人裝扮,然而即便如此,周身氣度依然尊貴典雅,尤其那一雙妙目,眼波淌過來時,如一汪雪水似的。
戰長林笑道:“來都來了,就彆板著個臉了。”
說著,又從攤鋪上拿來一個團魚形的泥叫叫,送到她唇前:“吹一下。”
居雲岫轉臉避開,戰長林笑容不改,拿回泥叫叫湊到唇間,對著她吹了一聲清哨。
恪兒有樣學樣,也仰起頭來對著居雲岫吹了一聲清哨。
“……”
居雲岫板著臉轉開頭,對後麵的璨月道:“取我帷帽來。”
璨月取了帷帽送來,居雲岫戴上,臉藏進了白紗底下,道:“你回去吧,讓扶風跟著便好。”
扶風今日也是尋常男子裝束,跟居雲岫並肩走在一起,可以偽裝成一對夫婦攜兒出行,不然搭著戰長林這個野和尚,不倫不類的,太容易引人注目。
璨月頷首離開,恪兒吹完泥叫叫,目光又被下一間攤鋪上的陶響球吸引了,撒腿跑過去。
“戰長林,我想要那個!”
戰長林給他取下來。
“戰長林,這個是什麼?”
戰長林給他解釋。
恪兒抱著滿懷的戰利品。
戰長林給他付錢。
“戰長林……”
“戰長林……”
街市喧嘩,一聲聲脆生生的“戰長林”響在耳畔,居雲岫透過白紗,看著前方攜手相行的二人。
戰長林突然轉過身來,向扶風道:“勞駕再借一袋錢,回頭雙倍奉還。”
“……”扶風看居雲岫一眼,掏出錢袋遞過去,戰長林拉開纓繩,清點完畢後,道,“三兩六錢,加上先前的,一共五兩,照雙倍算,屆時還你十兩整。”
扶風點頭也不是,不點也不是,居雲岫道:“不用還了。”
他算賬能力一如往日卓越,藏在賬目底下的心思也還是那樣精明,走了就是走了,在金錢上刻意牽扯,什麼意思?
戰長林心思被看穿,也不慌,道:“欠賬還錢,天經地義,哪有不用的道理。”
居雲岫乜他,戰長林岔開話茬:“趙霽已經離開洛陽了吧?”
居雲岫蛾眉微動,戰長林兀自道:“若是四日後到奉雲,那今日,應該能進蒲州地界了。”
說罷,轉身走回攤鋪前,一邊給攤販付賬,一邊幫恪兒拿了“戰利品”。
居雲岫盯著他,不解他為何突然提起趙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