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雲岫到底沒有“殺”他。
燭淚淌儘, 羅帳裡暗影愈深,黑夜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戰長林吻著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嘴唇……炙熱的氣息相交, 彼此的皮膚如烈酒一般滾燙。
此情此景, 今夕何夕?
居雲岫主動抱住戰長林。
不知道為什麼, 她今日不止一次想起那年洞房的情景,想起他酣醉的模樣, 想起他滾燙的臉頰,想起他的生澀與莽撞,他的不肯罷休, 他的喟歎喘*息。
她於是也想起了那些一再被壓抑的思念、渴望,想起自己對他的殘忍, 對自己的狠心。
她忽然不想再忍耐,不再想隱瞞, 不想再把他推開。
戰長林因她的主動擁抱而一悸, 臉從她胸前抬起來, 居雲岫捧著他滾燙的臉,尋到他的唇, 戰長林的身體一瞬間如被烈火焚成灰燼。
其實, 從火到灰,從來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赤誠相對時, 一切都再也來不及遏製,戰長林沒有再問可不可以, 居雲岫也不必再背離自己的本心。
璨月睡在外間,終於被窸窸窣窣的動靜驚醒,側耳細聽, 洞房裡,間或有居雲岫隱忍的呻*吟,以及一人饜足的歎息。
璨月全身毛發幾乎是瞬間倒豎起來,本能地衝向裡麵,及至落地罩,羅帳上映著的輪廓已映入眼簾。
夜風穿著窗縫吹入屋來,垂曳在地的羅帳飄啊,飄啊,帳上的人影也晃啊,晃。
婚床吱吱在響,璨月背過身,想明白床上那影子究竟是何許人也後,趕緊跑到屋外去守。
帳幔裡,居雲岫推戰長林的臉。
戰長林埋下來。
床麵平穩,居雲岫掌心似抵著炭火一般。
窗戶開著半扇,跟那夜一樣,風靜謐地吹進來,床幔在身畔飄。
良久後,居雲岫一身是汗,戰長林抱著她,身上僅剩一件上衣。
又或者說,身上竟然還剩著一件上衣。
居雲岫伸手抱住他。
戰長林把她的手從自己的後背拿開,放在脖後。
居雲岫一怔,隨後想到白泉寺裡的那場大火,迷亂的眸光一黯。
戰長林埋首在她頸窩,回味地吻著,啄著,完後,抵在她耳邊喚:“居雲岫。”
這是他第一次在溫存後喚她的全名,居雲岫心裡竟有些彆樣的悸動。
“是你自己要抱我的。”他緊跟著解釋,像是生怕她立刻變臉,要拿他候審,處決。
居雲岫心想幼稚,可是又找不到駁斥的借口。
這一夜很荒唐,跟當年他們的洞房夜一樣。
可是,又怎能跟當年的洞房夜一樣?
居雲岫一麵想著無所謂,一麵又想著,或許自己真是瘋了。
“你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走神間,戰長林又在耳邊質問,居雲岫想也不想:“做夢。”
戰長林沉默,然後似賭氣、又似宣告地說:“做夢就做夢。”
夜風卷湧,月色迷蒙,床幔似起伏的潮水,再次拍打在身畔。
※
庭院裡,明月朗照,夏天的蟬在花圃裡肆無忌憚地叫著,璨月守在屋外,雙手交握在一起,胸腔裡的心臟再次激躍。
這一次,竟比先前耳聞三殿下死訊時還要激烈。
前廳的喧嘩聲早已停止,整個趙府沉浸在一派頹喪的死寂中,耳畔的蟬聲、屋裡的人聲便更顯抓耳。
璨月焦心地守著,等著,等到月至中天時,終於等來居雲岫的傳喚。
回到屋裡,璨月先把外間的燭燈點燃,不敢多點,燃起一盞燈後,秉燭入內。
洞房裡開著半扇窗,但是床幔裡的氣味根本散不掉,璨月斂著眼,退在床外,沒有靠近。
居雲岫疲憊的聲音從帳裡傳來:“叫人備水,我要沐浴。”
“是。”
璨月知道床帳裡還有另一人,這備水的由頭定然不能泄露這人的痕跡,應聲離開後,璨月走到院外下房,叫醒先前走的那倆丫鬟。
“天太熱,郡主睡不著,還是想用熱水沐浴一次,可我初來乍到,不太清楚府裡情況,隻能再來麻煩二位姐姐了。”
二人於睡夢裡被叫醒,還以為又是府裡出事,聽到隻是郡主要沐浴,雙雙把心放回肚裡,爽快地答應下來。
璨月又道:“姐姐隻管吩咐底下人備水,屋裡的事,還是由我來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