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漫天繁星閃爍,滿山樹葉在晚風裡簌簌作響,聲音溫柔。
居雲岫沐浴完, 穿著一件輕薄的彩繪絹衫從淨室裡走出來,一展眼就看到戰長林坐在案前翻看她剛才寫的字。
外間的燭燈被他吹滅了一大半,案前燈火幽微, 他光著頭,黑茸茸的頭發已快拇指長, 綴在額前, 氤著水澤, 更顯黑而亮。
他也才剛沐浴過。
居雲岫走到案前。
戰長林托著一邊腮, 翻著案上的紙,道:“你在學誰的字?”
居雲岫的字秀麗頎長,雖然有力,但力度斂而不發, 可紙上這些字跡遒勁有力, 一看就是男人的風格,顯然不是她的。
“趙霽。”
戰長林心道果然,心裡酸酸的, 挑起來的目光也不藏醋意。
居雲岫懶得跟他解釋。
“所有人的字你都能模仿嗎?”
戰長林又翻開下一張,他沒見過趙霽的字,但直覺相信居雲岫的模仿是逼真的。
居雲岫不想叫他知道天底下大概隻有他的字她不能仿, 隨口應:“嗯。”
戰長林道:“居鬆關的也能?”
居雲岫一震。
戰長林轉頭, 眼神澄淨。
居雲岫不否認:“能。”
戰長林挑眉, 跟著問:“那我的呢?”
居雲岫沒再做聲。
戰長林扔開那一摞跟趙霽相關的紙,鋪開一張嶄新的宣紙,替居雲岫拿筆蘸墨, 然後遞給她,是叫她現場模仿一下的意思。
居雲岫不肯接:“原跡都沒有,怎麼仿?”
戰長林表示不滿:“我原跡長什麼樣,你到現在都記不住?”
居雲岫坦言:“記不住。”
戰長林:“……”
戰長林更感覺剛才那一些字刺眼,明明趙霽也沒原跡在。
信手寫下一行大字後,戰長林放下筆,示意居雲岫來仿。居雲岫看過去,看到紙上一行醒目的“沒良心”,沒忍住,彆開臉。
戰長林看到她想笑,哼一聲,催道:“快來。”
居雲岫還是沒動。
戰長林便道:“不寫?不寫那就睡了。”
居雲岫知道“睡”是何意,回頭瞪他。
戰長林最後一次向她伸筆。
居雲岫接下來,走向他對麵,被戰長林拉到大腿上坐下。這是三人以前親昵時最喜歡用的姿勢,居雲岫想拒絕,戰長林握住她手,用下巴壓住她肩,手把手帶著她在宣紙上寫下一顆長林風十足的大字。
居雲岫看到這顆大字,微微一怔。
戰長林握著她,一筆一劃地寫,在宣紙上鋪開一顆又一顆大字,寫的是他會背誦的為數不多的情詩。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寫完前句後,戰長林跟著念後句,念完再故意問:“這句子用大白話怎樣說?”
居雲岫垂著眼,不吭聲,臉頰已然緋紅。
這句子翻成大白話的意思是——今夜究竟是怎樣的夜晚?見這良人我可真高興。要問你啊要問你,將這良人怎樣親?
居雲岫想說“放開”,戰長林的唇已親過來。
她其實是願意被他親的,也是想要承受他,回應他的,所以戰長林一親,她那點象征性的防線立刻就沒了。
兩人抱在一起,案上的毛筆順著那張宣紙滑落,窗上的人影起伏,摩挲聲窸窸窣窣。
戰長林沒急著去床上,就坐在案前抱著人親,居雲岫習慣性地抱他頭,摸到他微微濕潤的、柔軟的短發。
“終於肯摸了?”
戰長林偷偷解她腰帶,唇擦過她唇角。
居雲岫閉著眼睛,掌心底下是濕濡的短發,臉頰上是炙熱的唇瓣,身上是戰長林寬大的、嫻熟的手。
鼻端,是彼此越來越急、越來越熱的呼吸。
外麵那件絹衫順著肩頭滑落,居雲岫沒忍住,手指蜷起,抱緊戰長林的頭。
戰長林的吻從上到下,將居雲岫推倒在案上,埋低頭。
“程大夫的藥還沒配好,有個辦法,臨時用一用。”
戰長林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
居雲岫恍恍惚惚,沒聽明白什麼意思,戰長林進來,安靜片刻,才在她耳畔補充:“到時候先弄你身上。”
居雲岫背脊一麻,明白了。
※
夜半,彆院裡黢黑一團,就隻後院主屋裡燃著一盞燭燈,聲音起伏。
一切安靜下來後,璨月從院外送來熱水,屋裡,一派狼藉,床幔在夜風裡拂動,裡麵春光泄出。
戰長林伸手拉緊床幔。
枕畔,居雲岫精疲力竭,心口仍在起伏,鼻尖上甚至還蒙著細汗,戰長林不想擦,欣賞戰果也似的看著,眸裡晶亮。
居雲岫慢慢睜開眼睛,跟他對視一會兒後,再次看向他身上的褻衣。
他還是沒脫掉。
胸前倒是敞開的,那些外傷袒露無遺,新的新,舊的舊,最瘮人的,還是先前她壓他去救趙霽時受的傷。
居雲岫再想到他的後背,眸光一黯。
他不肯脫的原因,居雲岫已然猜到了。
“不熱?”
居雲岫反問他,聲音啞又低,聽得戰長林又想動。
“熱。”
他老實回答,夏夜本來就悶熱,何況還是在翻雲覆雨後,他又是個體熱的,眼下早就一身汗,短發都濕透了。
居雲岫伸手去脫他外衣,戰長林阻止,知道瞞不過她,堅持道:“好了再給你看。”
居雲岫沒說什麼,半晌後,才道:“還疼嗎?”
戰長林眸光一動,低頭在她眉心深深一吻,滿足地道:“不疼了。”
璨月從後麵的隔間裡走出來,隔著床幔道:“郡主,熱水已備好了。”
居雲岫不及回,戰長林道:“知道,退下吧。”
腳步聲很快離開,緊跟著屋門被關上,戰長林掀開薄衾,他今夜弄得她身上到處都是,自然要“負責”,當下抱著人道:“走吧。”
※
次日一早,扶風離開彆院,因想著儘早返回,故而都沒等到跟居雲岫請辭。
戰長林作為代表相送,交代了一些話後,折返回主屋。
居雲岫還在睡著,睡容安靜,呼吸勻長,看模樣一時半會兒不會醒,戰長林放下床帳,不再叨擾她。
今早還要教恪兒練武,戰長林退回鏡台前,再次整理過著裝後,走到外間開門。
恪兒牽著小黑狗站在門外,狐疑地瞪著他。
“……”
※
回廊裡,三人一狗前後走著,恪兒道:“你為什麼是從我阿娘房裡出來的?”
戰長林瞄著四周景色,不答反問:“大清早的,你不到前院練功,跑去你阿娘屋前做什麼?”
恪兒不聽,仍是悶聲道:“你為什麼是從我阿娘房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