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則是那個叫王鳶的人頻繁地出現在她的各種宴會上,以及自己的視線裡。
十九歲的戰長林已是大齊前程僅次於居鬆關的一員虎將,“小狼王”名聲在外,俘獲的,不僅有邊關的賊敵,還有閨中的少女。
王鳶看自己的眼神意味著什麼,戰長林是明白的。
所以,今日發現王鳶不在時,他多嘴問了一句,本意是想試探一下原因,誰知就這一句,便把居雲岫惹惱了。
還能是為什麼惱呢?
她肯定誤以為自己對王鳶上心了。
念及此,不由有些心潮澎湃,戰長林回想著居雲岫吃醋的模樣,笑了。
※
三月的最後一天,肅王府來了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一進府,便被肅王派人請至了長明齋。
長明齋,乃是肅王的私人書齋,一般來說,隻有商議私事才會把客人請至齋裡。
戰長林走在回廊裡,正想著一會兒要用什麼理由混進香雪苑裡找居雲岫聊一聊,聽聞此事後,眉頭一皺。
“什麼人?來做什麼?”戰平穀替他問出心裡疑惑。
戰青巒回道:“洛陽趙家大公子,不出意外,應該是來議親的。”
戰平穀心裡咯噔一聲,憂心忡忡地看向戰長林。
戰長林目視著前方,除有些冷以外,臉色並無太多異常。
“來就來,也不是頭一個了。”
居雲岫乃是肅王膝下唯一的女兒,長安城裡首屈一指的美人,從及笄起,有意來議親的人就沒斷過。
可惜,能夠讓肅王滿意,讓居雲岫點頭的,一個都沒有。
戰青巒打破戰長林的幻想:“入長明齋的,是頭一個。”
回廊裡一陣沉默。
氣氛顯而易見地嚴肅,戰平穀乾咳一聲,聊起自己前日在校場裡新看中的一把紅纓槍,試圖轉移話題。
然而身邊二人闊步走著,沒一人回應。
走下回廊,朝著庭院方向而去時,一行人忽從影壁那頭走來,當首的是長明齋裡的小廝,身後跟著的,則是一位身著白衣,頭束玉簪的青年,生得龍章鳳姿,劍眉入鬢,舉手投足間全是世家養出來的矜貴之氣。
三人不由駐足,隔著假山樹影,望著那人離開庭院。
良久後,戰青巒道:“洛陽玉麵公子,名不虛傳。”
戰平穀在心裡叫苦:大哥,少說一句話不會死啊!
那廂,戰長林陰著一張臉,盯著白衣人離開的方向,抿著唇,走了。
※
戰長林徑直來到香雪苑,被告知居雲岫人不在院裡。
“去哪兒了?”
留守的小丫鬟道:“先前夢芝姑姑來請,想是被王爺喚去了。”
戰長林胸口一梗,竟不敢再沿著後頭的事情細想,留下一句“我等她”後,走向牆垣底下的石桌。
小丫鬟忙去屋裡沏茶。
居雲岫回來時,已是半個時辰後。三月,全府開得最茂盛的是桃花,風一起,漫天落英翩然而來,庭院裡的那張石桌上,已鋪著一層淡白花瓣,以至於坐在桌後那人的身上也霧蒙蒙的,像是被落英掩埋。
二人目光交接,居雲岫默默移開。
走上前後,璨月提起茶壺倒茶,居雲岫看著戰長林麵前的那一杯茶水。
茶杯裡落著花瓣,丫鬟給他倒了茶,可是他沒喝。
“你為何在這兒?”
“去哪兒了?”
二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片刻後,戰長林垂下雙目:“來的路上碰見一人,瞧著眼生,是府裡的客人?”
居雲岫知道他問的是趙霽,不知為何,心裡明明有許多的話,說出來的卻隻有一聲“嗯”。
戰長林佯裝不解:“來做什麼的?王爺竟然要在長明齋裡接待?”
居雲岫觀察著他的反應,坦然回:“議親的。”
戰長林眉頭明顯地一蹙。
風吹來,枝頭花瓣簌簌而落,戰長林伸手拿起茶杯,茶水裡有花瓣,他竟沒察覺,一口儘數吞咽。
居雲岫、璨月微微屏息。
戰長林放下茶杯,大拇指揩過嘴角,抿唇後,澀聲:“跟你商量個事兒。”
居雲岫不語。
戰長林道:“以前跟你說,有人想娶你,可是聘禮還沒攢夠。這些年他一直省吃儉用,刻苦打仗,得的賞賜每次都攢著,從來不亂花一文錢,大概再有一年,就能把聘禮攢齊了。”
戰長林抬頭,目光懇切:“你再等他一年,行嗎?”
居雲岫不知道為何每次提起這個話題時,他總要假“那人”之名,眼圈微濕:“他是誰?我為何要等他?”
戰長林唇微動:“他……是個將軍,但能認字,知書明禮,會對你很好很好,比世上任何一人都對你好。你跟他在一起,不會吃虧的。”
“那勞煩你轉告他,今日來與我議親的是洛陽趙家的少主,家世顯貴,一表人才,跟他在一起,我也不會吃虧的。”
風仍在吹,卻又仿佛靜止,戰長林的眼神在凝固的風裡一點點變冷,變黯。
居雲岫抿緊嘴唇,明明是在嗆他,可是自己的心卻在疼痛,仿佛手裡拿著的都是生滿倒刺的荊棘,所以每鞭他一下,自己也就跟著疼一下。
“他既是將軍,又允文允武,想來多有女郎愛慕。叫他另尋新歡吧,我不會再等了。”
居雲岫說完,起身離開,手腕驀地被抓,心跳在一瞬間滯住。
“做不到。”
戰長林抓著居雲岫手,目光瞪在虛空裡,半晌不肯放手。
居雲岫試圖掙紮:“做不到也是他的事,與我何乾?”
戰長林眼神痛楚,因為居雲岫的掙紮,手上力道越來越大,最後聽得她失聲低嘶,這才喚回神智,把人拉至身前。
居雲岫跌坐在他腿上,一震,戰長林跟著握住她腰。
四目相對,這一次,暗流洶湧。居雲岫克製著心底的慌亂和不甘:“你放開我!”
戰長林不做聲。
居雲岫再次掙紮,換來的是更緊的桎梏,博弈間,二人嘴唇在轉頭時一擦而過。
漫天落花飛舞,桃樹下,春光宛如凝固,居雲岫呆看著咫尺間熟悉的臉,心如擂鼓,不及回神,嘴唇驀地被覆壓。
璨月大吃一驚,慌忙背過身去。
春風起伏,滿庭裡全是桃花飛落的痕跡,衣料摩挲聲戛然而止,變成似有又無的低吟。
戰長林想要克製,也知道應該克製,可是思緒收回來時,一切都克製不住了。
風止,一吻畢,花瓣擦著二人肩頭跌落,居雲岫豐唇濕潤,睫扇輕顫,望著麵前同樣泛著光澤的一雙薄唇,竟不敢抬起眼。
“我不會放開的。”戰長林喉結在動,聲音前所未有的暗啞,又前所未有的斬截。
居雲岫心如鹿撞,眸光濛濛,從來沒想過,他們的第一次親吻會發生在這裡,以這樣的情形,這樣的心境……
“……你憑什麼親我?”居雲岫羞赧而不甘心,聲音低得不像話。
二人仍緊挨著,鼻尖抵著鼻尖,分開的唇僅隔一指的距離,戰長林啞聲:“替他親的。”
居雲岫恨聲:“他沒種。”
戰長林下頜收緊,再次低頭。
這一次,蠻橫,霸道,無師自通,不止滿足於唇瓣相接的溫存,遵循於本能地探索更多,攫取更多。
居雲岫攥緊他衣襟,被迫地承受著,習慣著,迎合著……結束時,彼此胸膛劇烈起伏,臉頰上透著曖昧至極的酡紅。
戰長林偏開臉,唇貼著她耳朵:“他沒種是他的事,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