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瞳睜開眼,正午的陽光刺進眼睛,使他重新眯了起來。
關掉鬨鐘,伊瞳坐起了身,拿起放在床頭的藥瓶。
正糾結吃幾片,門鈴聲倏然響起。
伊瞳不想去開門,他現在除了睡覺什麼也不想做。
門鈴聲鍥而不舍地響著,伴隨著朋友的呼喊:“瞳!是我!開門啊瞳!我知道你在裡麵!”
……這麼吵的話,吞幾片藥都睡不著吧?
伊瞳慢吞吞地挪下床開門。
“天哪!你沒事吧?”朋友一看到他就發出驚呼,“你的臉色看起來像是要死了一樣!”
伊瞳麵無表情盯著他:“你有什麼事嗎?”
“聲音也聽起來要死了一樣!”
“哎呀!你彆趕我出去嘛!我來找你是有正事的!”
伊瞳停下推搡的動作,冷眼看著他。
朋友煞有其事地深呼一口氣,說:“第一件事,我擔心你一個人在房間裡會做出什麼傻事。”
看得出朋友很關心他:“第二件事……抱歉,之前對你說謊了。其實在向神明許願時,我也聽到了對方的回應。”
伊瞳淡淡帶過:“你說做夢又是怎麼回事?”
“啊……自從神社回來後,過去一周來,我常常會做奇怪的夢。”
“瞳,關於你媽媽的事……”
提起媽媽,伊瞳總算打起了一點精神:“你知道了?”
“嗯,我不小心看見了新聞公布的受難者名單……”朋友見過伊瞳的媽媽,並且知道媽媽的名字。
“節哀……順變。”朋友話鋒一轉,“你以為我要和你說這句話嗎?錯!大錯特錯!”
“瞳,你聽我說,我不是會做奇怪的夢嗎?我發覺:每當我從夢中醒來,第二天整個世界都會發生變化!”
“直到今天——你看看這個世界!你看看!”朋友指著窗外,“你覺得這個世界還正常嗎?”
仿若生怕伊瞳說出“世界很正常”這種話,朋友連珠炮道:“瞳,我可以幫你複活媽媽!前提是你幫我把世界變得完全不正常!”
“……”良久,伊藤疲憊道,“這種事情,不用你用說,我也知道。”
朋友的眼睛亮了亮:“瞳,難道你也?”
伊瞳點點頭。
“哇哦!太好啦!瞳
,你不知道我之前有多害怕、多害怕新世界裡隻有我一個異類!”朋友激動得緊緊抱住了他,“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伊瞳等他冷靜下來後,問:“你的數字還剩幾?”
朋友:“【1】。你呢?”
“我也是【1】。”
“不愧是你,也不愧是我。”朋友愉快地說,“那麼隻要我們同時在今晚的夢境中狗帶,數字就會完全清零對吧?”
伊瞳點頭:“嗯,應該是這樣。”
“到那時候,新世界就會完全到來!”朋友憧憬著,“瞳的媽媽也一定會回來!”
是的,在現實世界無法做到的事,在另一個世界並非完全不可能。
隻要利用那個世界的力量的話!
媽媽,一定能夠回來!
“那麼你呢?”伊瞳看著朋友,“你又為何如此期待新世界?”
朋友回答得理直氣壯:“以前的世界多無聊啊!”
“我就喜歡,那種摧枯拉朽的世界嘛!嘿嘿。”
朋友是孤兒,沒有家人,伊瞳也許是他最牽掛的人。
為了防止伊瞳悲傷之下做出傻事,朋友留在伊瞳這裡,陪伴了伊瞳一整個下午。
晚上,朋友親手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望著滿桌子的飯菜,伊瞳莫名想到“斷頭飯”這個詞。
“吃完這頓我們就要去死啦!”朋友不解風情卻又相當合時宜地高舉酒杯歡呼:
“為新世界!”
“乾杯!”
“叮!”啤酒杯和牛奶杯相互碰撞——
朋友買了牛奶和啤酒回來。啤酒自己喝,牛奶則溫熱後遞給伊瞳。
伊瞳沒有拒絕:牛奶能助眠。
……
到了平常睡覺的時間點,兩人洗漱完畢,並排躺在床上。
伊瞳拿過床頭的日曆本,翻過周六,來到周日。
拾起筆,伊瞳想把周六周日兩頁全部塗黑——
朋友阻止了他:“原來你也喜歡在日曆上塗鴉。瞳,把日曆本給我一下好嗎?”
伊瞳遞給了他。
朋友畫了兩個手拉手的火柴人,隆重介紹:“左邊是我,右邊是你。”
……有區彆嗎?
“從今往後,我們也要一直在一起。”
日曆翻過周日、也就是今天,又重新回到周一。
朋友率先閉上眼睛:“再見,我的世界。”
伊
瞳吞下整整三顆藥片,關掉所有鬨鐘,緩緩閉上眼睛。
被黑暗吞沒前,伊瞳也學朋友,和世界道彆:“再見了。”
窗外,漆黑的世界探進龐大的身軀,裹卷兩人奔向未知的前路。
……
——
“咕咕。”
雪白空間裡,鴿子踩著腳下的數字,神情凝重地盯著麵前的人。
是的,神情凝重。
伊瞳也沒想到自己會從一隻鴿子臉上讀出訊息。
“沒關係的。”伊瞳主動朝鴿子笑了笑,唇角有些僵硬。
“咕咕咕!”鴿子竟然拍打翅膀、淩空飛了起來,最後變成小小的一隻落到伊瞳肩上。
輕輕蹭了蹭伊瞳的臉龐。
伊瞳露出真心的笑容,走到數字前麵,用手捧著把鴿子放了回去。
“開始吧!”
伊瞳已經無所畏懼。
“咕咕!”
熟悉的失重感瞬間襲來。
……
——
那是一個正在逃亡的青年。
青年有一個罪孽深重的秘密,對誰都不能說:他殺了自己的養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