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風流債 睡芒 17576 字 7個月前

【本章有虐點,他們說隻有一點點虐,還有說甜,不妨試試】

40.

人間這成親的伎倆,大概和修界結為道侶是差不多的吧。古遙想,若成親,那自己豈不是想對他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麼?

所以還沒等容寂問他:“你可知成親是什麼?”古遙就搶答:“我知道什麼是成親,我連不舉都知曉,能不知道成親是何意麼。”

容寂並非第一次被他的言論所驚,有時候覺得他是孩子,但他懂得還不少,似懂非懂,還能同自己理論。通常容寂都會在這個理論過程裡,教導他是非。

所以他還是波瀾不驚的模樣:“男子同男子,那是斷袖,成親為世人、為天地所不容。”

“我袖袍好端端的,沒斷呢,”古遙抬起胳膊示意,“我會障眼法,我可以將師哥變作女子,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容寂嘴張了張,敲打他的腦門:“滿口胡言。”

要不怎麼說狐狸是最狡猾的動物呢,這鬼主意是一個接一個,應接不暇。

“我才不是胡言,我雖不是人,你也……”古遙想說他覺得師哥不是普通凡人,可說不出口,那該死的天道製約,總要限製他說出一些東西。每每吞吞吐吐,他就鬱悶地捏緊拳頭。

古遙不是第一次覺得這地方古怪,似幻境,可人卻是真實的。說靈氣式微吧,可師哥身上卻有靈氣。而且自己吸他身上靈氣,他還一點感覺都沒有。

凡人身上怎會有靈氣?

這是古遙一直想不通的,有些凡人或許身上有靈根,但在未曾修道的先天境況下,容寂這周身裹滿靈氣的狀況,反而是特例,像是傳說中的天道之子。

容寂見他欲言又止,便問:“你不是人,那我如何?”

“你…是人,”古遙磕磕絆絆地說,“可又不僅僅是人。”

容寂失笑:“那你說我是什麼?”

古遙:“你是……我看上的人。”

“…小花啊。”容寂還是笑,他這個天生不愛笑的人,遇見他後性子好多了,笑起便是朗月清風,整個人的凶戾都散了。他知道古遙很多時候表達喜愛的方式和常人不同,妖不懂得彎彎繞繞,他直白,有什麼說什麼。容寂摸摸他的黑發,聲音柔和道:“師哥不與你成親,但師哥永遠是你的身邊人。”

“我並非這個意思……”

古遙不知應當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天道不要他說出口。

他本意是想著帶容寂一起修煉,索性試一下那什麼歡喜禪,師祖交給他這本功法後,他還從沒用過呢!

可師哥不喜自己那樣,碰下他的嘴都不樂意,要訓,說這樣做什麼什麼不對。所以古遙說的成親,並非玩笑話,他很認真。

畢竟道侶總是可以散的,若成親後又不喜歡了,饒是分開也無礙。隻要凡人可以走上修道一途,壽命就可以平添數十載。不過,他也不知能不能教會師哥。古遙自己還隻是個初出茅廬的築基,腦子裡隻有師祖賜予的那套功法。

容寂又問他:“那是何意?”

古遙撓了撓自己的鼻子,想了許久,好多話他被規則所製約而說不出口,隻有一個說法能說,他唉聲歎氣的,語氣變得低低的:“師哥,我隻想讓這個永遠,變得長久。”

容寂停頓了下,思索他的意思,很快明白過來。

自己一介凡人,不足百年壽命,而百年,妖的一生才剛剛開始。

“…無礙。”容寂嘴角仍然是笑的,手掌搭在他的腦袋在,“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況且,我還要送你歸家呢。”

“嗯……”古遙應聲,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若容寂甘願做一個凡人,再過三十載、四十載,終會白發蒼蒼,壽終正寢。

人固有一死,可幾十年太短,古遙不願讓他死,無論這裡是不是幻境,他都不願。

人會怕老怕死,所以心腸歹毒之人會殺狐妖、奪狐珠、煉狐丹。

等師哥也老了,怕死了,若是想修道成仙,古遙琢磨著,到時再教他吧。天道不要他說出口,難不成還不讓他做出來麼。

屋外蟬聲如急雨,入秋後,燥熱漸去。

容寂在城中置辦了一豪華馬車,帶著他外出,為的是信守諾言,帶他回家,尋到老和尚。

可對於老和尚的描述,古遙翻來覆去就那麼兩句,和尚是個大好人,寺廟叫什麼,說不出來,到底在哪座山,什麼也說不出來。

可容寂還是陪著他走遍了整個中原,每一座山都走了,兜兜轉轉七八年,天下都改朝換代了,他們又朝著西北荒漠而去。

途中,臧昀在荒漠綠洲同一寡婦一見傾心,他們在那裡呆了數月,臧昀留在了荒漠,與那寡婦成了親,所以,又隻剩下容寂與古遙兩個人。

兩人共騎一乘,走遍版圖的所有河山,領略了不同的風土人情,什麼都遇見過,吃人的黑客棧,山頭的綠林土匪,殺手和門派火拚,有個親王造反封鎖城門,他們恰好在城裡,容寂便帶著他直接殺了出去,路遇搶親,古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新娘見他二人,竟當場拋下相公,想跟他們走……後來還被古遙發現那新娘是隻剛剛化形的蛇精。

古遙便拿出自己的大妖風範,教育她:“你存心要害人是不是,妖不可隨意害人!”

“可是大人,”在那蛇妖眼裡,古遙身上的氣息就是可怕的大妖,所以她唯唯諾諾,“人若要殺妖呢?”

古遙說:“你便藏好你的妖怪身份,你瞧我,旁人看不出我是妖,都來問我婚配沒有,要把女兒嫁給我呢!”

那蛇妖想要跟他走,覺得他厲害想跟隨他曆練,被古遙拒絕了:“我不收小弟,你自己混吧。”

蛇妖剛剛出世,什麼也不懂,問他:“大人覺得,做人真有那般好麼?”

可憐古遙自己都沒覺出味,他經驗淺薄,高深莫測地說:“做人嘛,是要比妖快活一些。”

妖打野食,人吃烹飪過後的美味,當然還是做人好啦!

後來,古遙還順道回了一次狐狸洞。

過了十年,那些兩三百歲的狐狸似還是沒有長進,在洞裡緩慢地修煉,不敢出去,怕人,古遙卻覺得自己長進了不少,因為他跟隨容寂在人間闖蕩,見了很多人,知了許多事。

容寂也從青年人變成了三十多歲,他習武,每日克製地練劍,故此還是模樣年輕,身段頎長結實,深邃眉眼不染風霜,隻是愈發成熟內斂。

古遙卻始終是少年樣貌,紅衣似火,俊俏如玉,每到一個地方,都有人要問他:“公子是哪裡人,可有婚配?”

古遙就轉頭問趕馬的容寂:“師哥,你還不同我成親麼,再不成親,你就沒人要啦。”

容寂一身平平無奇的灰衫,坐在馬車前頭,也不回頭:“那就沒人要吧,你還當我怕這個麼?”

兩人日日夜夜地同吃同住,有時一起擠在馬車裡睡了,有時住客棧,也是睡同一張床,古遙總是蜷在他的懷中,依偎著取暖。在這江湖上相依為命。

容寂身上的蠍毒,還是老樣子,一年毒發一兩次,毒發之時,就不是古遙賴他懷裡了,反而是古遙用穀神咒安撫他,敞開雙臂容納他的痛苦。他無數次的想告訴師哥,自己有一修煉法門,可讓他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練得好興許可以不老不死。

那歡喜禪功法上的字,起初古遙不是不識麼,在容寂教他識字後,他就通讀了一遍,仍是似懂非懂。不過有一點他卻知曉,這功法得和修為遠超於他的修士一同修煉才管用,起碼也要元嬰以上,才對自己有所裨益。

古遙這樣的築基小菜雞,要和凡人練歡喜禪,想讓凡人練到長生久視,怕不是隻有讓凡人吸乾修為的份。

又是七八年過去,古遙還是未能找到回家的路,他已知曉這異界沒有他的家,無數次的,他也想告訴容寂,他是從異界來的,這裡是幻覺,是幻境,可說不出口。

古遙之所以強烈懷疑是幻境,就是因為無法說出這二字來,天道的製約定有他的道理,他意識到或許自己很難回家,很難再回去見到師祖,為他尋求解毒藥後,古遙的樂觀天性變得鬱鬱起來。

路過寺廟總要拜一拜,他總是誠懇地磕頭祈求佛祖,給他一條回家的路。

到後來,佛祖還真的給了他一條路。

是東海邊的老人說的,這老人模樣有些似當年在東海救過他二人的王老伯,很慈祥,告訴他們:“你們順著這東海下去啊,有一仙島,小老兒我也是偶然看見的,隻是我朝它劃船去,又像霧一樣散了,小老兒以為自己要死在東海了,結果臨死前我竟見到了一個仙人,仙人隨手一揮,我的船就看得見岸了。所以,我想那應當是蓬萊仙島吧?”

在佛經裡,大海是包羅萬有,不宿死屍。海底有龍王,海的儘頭有西天。

容寂聽說後,就買了一艘船,請了幾位船工,沒日沒夜地向更遠的海平麵航行,古遙吸了他那麼多的靈力,又習字練劍,畫符手法也有所精進,把疾風符分彆貼在船頭和船尾,貼了四五張,大船無風自動,猶如離弦之箭,那幾個日日在大海上漂流的船工都傻了,從未見過這樣神奇的一幕。

行至一半,船工找到容寂:“大官人,你們要找的島究竟什麼模樣,在何方?像這樣毫無方向的在大海上隨意漂泊,很難找到那島。”

容寂隻讓他們繼續開船。

誰能知道仙島究竟在何處?

“可是船上已經快彈儘糧絕了,倉庫食物不夠了。”沒了吃的,神仙難救。

如此,隻能返航。

這大海無際,返航時迷了方向,遇上了天大的暴風雨,船就被巨浪打垮了。古遙的法術,沒有一個起作用的,他把疾風符貼在船頭,卻跑不過那龍卷風,那無處不在的滔天大浪。

船翻了過去,古遙隻能去牽著師哥,抱著一空酒桶,勉強保住了性命。

古遙怕雷,若在修界,他可以用陣法隔絕抵禦,在此處隻能風雨飄搖,發著抖飄在海上,雨太大了,他和師哥被浪打得分開了,古遙隻得看一眼天上的電閃雷鳴,咬牙用法術飛起,浮在空中,於海麵上四處尋他。

“師哥!師哥!”

“師哥……”

“你在哪……”

古遙漫無目的地循著海浪的方向找了許久,久到那浪終於小了,那雷也終於止了,古遙才終於聽見了他的聲音。

容寂也在喊他的名字,每一聲都夾在狂風驟雨裡,嘶吼著的絕望,滿臉衝刷著不知是海水還是雨水,亦或者是眼淚的液體。

古遙速速疾飛過去,急忙將他救起。

天蒙蒙亮時,見到了一座島。

那不是霧中的仙島,隻是一座滿是懸崖峭壁,不知有沒有人的小島。

這裡氣溫極低,古遙見他鞋都丟了,要背他,容寂搖頭:“我赤腳走。”

“那你穿我的鞋!”古遙說,“我可以飄著。”

“師哥怎麼穿得下你的鞋,”容寂憑著感覺判斷方向,赤腳踩在沙石上,“走吧,我皮糙肉厚。”

兩人在峭壁邊緣找了一處可遮風擋雨的洞穴,抱來一點被雨水浸濕的木柴,將兩人身上被海水浸透的衣衫都脫下,古遙用控水術將木柴裡的水全都吸了出來,如此變成了乾柴,繼而他用火球術點燃木柴,乾燥的烈火劈裡啪啦地在黑暗洞穴裡燃燒起來,帶來了溫暖。

容寂卻發了熱,昏迷了過去。

古遙曾經以為容寂不會生病的,他身體這麼好,中了蠍毒以至百毒不侵,幾乎不曾生病。

可這一回容寂就是糊塗地突然發起燒來。

古遙將烤乾的衣服鋪在地上,又蓋了一件在他身上,用冷水浸濕布條敷在他的額頭,不住地換,還用了幾個穀神咒,擔憂地壓在他的眉心。

有關治病的法術,古遙就隻記得這麼一個。

作用有一些,至少容寂口中囈語著喊他名字的聲音停住了,似是進入夢境,身體猶如燒灼的鐵一般滾燙堅硬。

到這時,古遙不禁痛恨起自己,當初怎麼不隨師祖多學些有用的法術,也不至於到現在無計可施。他更痛恨自己,為何要出海,明知海上九死一生,還帶他出來。

他吸了吸鼻子,沒有哭,彆無他法地矮下身來,埋著腦袋,嘴唇貼著他的嘴唇——不是吸他的靈氣,而是渡他靈氣,也不知是不是這法子有用,漸漸的,不知過了多久,容寂的體溫慢慢降了下來。

古遙已是兩日兩夜沒睡,他還出去尋過其他船工,沒有尋到便摘了野果子回來,這島上看著還有些大,隻是多是無用的樹木,隻有這野果看著可以吃。

古遙聞了聞沒毒,便搗成汁液喂給容寂,容寂嘴唇烏白緊閉,古遙便捏著他的下巴,讓他張口後,以口渡之,用舌尖將果子汁液抵了進去。

天漸漸亮了,古遙蜷在地上,依偎在他身側,雙手環住容寂的後背,圈得很近,似是怕他夢裡溜走。

夢裡的容寂,再次回到大殿。

這是他的三辰殿,以日月星辰為界,從不讓人靠近。沒有他的準許,也無人可以進入。

容寂回到殿中,仿佛同那半黑半白的劍融為一體,他倏地睜眼,暴戾的劍聲嗡鳴,枯木龍吟陣法中央的造化塔瑟瑟發抖起來。若萬物有靈,這器靈怕是要被他的威壓震懾得磕頭認錯。

日光照入洞穴,本該熄滅的火光不滅,溫暖地烘烤著兩人的身軀。

容寂睜眼時,聽見了潺潺水流的聲音,眼前是洞穴漆黑的石壁,靠近的火的那一麵手臂溫暖,懷中有一少年正在沉睡。容寂低頭注視著他,未曾出聲。

少年像是很累了,睡得也不踏實,睫毛微微地發顫,往他懷裡躲著,口中還囈語似的喃著:“師哥……”

容寂心底歡喜,緊跟著又是蹙眉,動作輕微地抬手,捋開他臉上的亂發。

這近二十年的時間,古遙始終未曾變過容貌。永遠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每每古遙說起什麼成親,他就搖頭,心裡想啊,自己又老,隻會越來越老,人一老就變醜,二十年前的自己配得上,二十年後的自己配不上了。容寂一直覺得他心性小,不然怎會跟了他這麼多年還愛撒嬌。他們之間有很深的感情羈絆,雜糅了許多,或許不是什麼愛情。

容寂注視了他許久,直到他醒了,目光溫柔地對視上,古遙迷蒙了一小會兒,清醒後嗚地一聲緊緊抱住他:“醒了,你醒了,太好了,我還以為……我以為……”

“以為我要死了是不是?”容寂揉了揉他的後腦,“沒那麼容易呢,還要送你回家。”

“我回不了家了……”他把腦袋深深地埋在容寂的肩膀上,以前師哥身上有業臭,他殺人如麻,現在幾乎沒有了,不知是跟自己待久了,還是什麼原因,隻覺著他身上的氣息變得純淨了,乾淨的就像這雨後被衝刷的大地,隻留有森林的氣味。

“師哥會帶你回去的,答應過你的。”

容寂寵溺地拍了拍小花的腦袋,心底隱約覺得,似有一法子,但好似在夢中知曉,醒來又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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