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就是這樣才有複古的味道啊,哦,我忘記了,安你簡直活的就和舊地球人一樣,你根本不會明白的。”狸琥深吸了一口氣,陶醉的抱住雙臂,“我感覺我好像已經呼吸到地球的空氣了!”

安澤裡:“……”

“我真的無法理解,居然有人能夠提前入手這個遊戲……”狸琥說著說著,目光開始往他身上飄,“卻不去玩的。”

“……一個成年人應該擁有最基本的自製力吧。而且我需要工作的。”

他實在不想繼續聽這個狂熱的地球迷絮絮叨叨什麼遊戲之類的了,他今天早上為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耽擱的時間已經太多了。

“就你那個一天做十三個小時的工作嗎?”狸琥輕輕的嗤了一聲,皺了皺鼻子,“說起這個我就更不明白了,這樣的工作,你還有必要這麼認真嗎——”

“已經快5點了。”安澤裡懶得理他,掃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時間點,“我要開始準備了。”

他走到窗邊,將整個手掌貼在玻璃上。

毫不透光的漆黑玻璃褪|去顏色,黑幕落下,整麵牆的玻璃全變透明,清晨的陽光灑落地板上,並不溫暖。

他站在窗邊,窗外的所有景色就全都落入眼底,一覽無餘。

由極高處往下俯瞰,過於密集的機械建築就像是一片又一片的陰雲。放眼望就隻有帶著壓抑感的金屬灰色。與視線平齊的,許多白色光束如同隧道般在半空中出現,曲折又密集,高高低低,有如迷宮。

【精準地標械城 N-426】

械城 N-426,顧名思義,重工機械行星。

在這個人與機器人比例達到4:6的時代,械城的人與機器人口比例達到2:8,機械而緩慢,日複一日的工作,主要工作全都由機器人負責。

雖然人煙稀少,工作枯燥繁雜,這裡卻供給著整個宇宙百分之六十五的能源,被稱為“鋼鐵心臟”。

安澤裡,現任機械線路架構工程師。

在幾乎全是機器人的械城,隻有少數人類存在,就是他們這樣的工程師,他的工作也枯燥而重複,觀察管理著行星間的交通線路,檢測機器的運作有無錯漏故障,檢測代碼和數據。

“這樣的工作到底有什麼必要讓人類來做啊,機器人不是一樣都能夠做到嗎?”狸琥不滿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偷懶摸魚去了。”

“機器人的運算和預測能力已經幾近完美了,你在這裡工作了三年,也從來沒有遇上過這些機械出故障吧?所以到底為什麼非要一個活人守在這裡啊——”他說著說著,將桌子拍的“砰砰”響,“還不如和我一起被分配到赤海星呢,還能多一個人說話。”

“這就是他們不把這份工作分配給你的原因。”安澤裡稍稍往後側頭,他在窗戶的倒影上,看見了自家機器人正搖搖晃晃的爬起來,“而且你隻是想找一個人說話吧?”

確實如狸琥所說,在械城的工作,日複一日的枯燥,幾乎每日都是在重複上一日,三年來從無變化。

但他早就已經習慣,也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可抱怨的,工作,無論是什麼,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哪怕是在旁人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是在做無用功的工作,也無所謂。

“但是至少,不用工作的這麼努力吧……”狸琥仍舊不能理解。

哪怕不偷懶,也沒有必要十三個小時高強度工作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多麼熱愛這份工作呢,而且事實就是這個崗位上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事故,即使這樣,也要成天都撲在電腦前看著代碼,不會覺得累嗎?

如果這個工作分配到他的頭上,他絕對會每天劃水摸魚,當做養老崗的。事實上,除了他以外的每個人都是這樣。

這種奇異的固執正是安澤裡這個人身上,他最無法理解的特征。

他上下掃視安澤裡,幾乎接近模板的,最普通的黑發黑眼,標準的人類長相,然而現在不去改變自己的瞳色和發色的人類幾乎已經絕跡了。

他的身上,更看不出任何機械改造過的痕跡。

要知道這個年代,哪怕是不到十歲的小孩,幾乎也沒有不在自己身上做任何改變的,人們已經習慣了科技帶來的便捷,要拒絕這種便捷,哪怕是最古板的人也難以做到。

這個人身上古怪的堅持,幾乎已經到達了吹毛求疵和機械的地步,有的時候狸琥甚至覺得,這個人外表雖然看起來是人類,其實說不定倒是有一個機械腦子,不然他怎麼能日複一日的維持著對自己近乎自虐的自我要求?

他理解不了,視線飄忽,越過安澤裡,看見了他身後的黑色身影,頓時眼前一亮,立刻將對安澤裡這個男人的種種思索丟到了腦後,歡快的提高了聲音,“美美,美美~”

從安澤裡的身後走出一個金發女性,從身形上看也就二十歲出頭,那頭金發,正屬於剛才還放在床頭上充電的腦袋。

大概是剛才安裝的動作過於粗糙,她正用手調整著脖子的位置,又麻利的將亂七八糟的金色長卷發盤起,走到安澤裡的身邊。聲音仍舊帶有電流感,“先生,您昨晚預約的晨間身體基礎檢測,現在要做嗎?”

安澤裡點了點頭,卷起袖子。

“心跳正常,血脂正常,血糖正常……血壓偏高。”她的聲音毫無情感的起伏,“綜合評估依舊在正常範圍內,今日猝死幾率0.3%,恭喜您先生,又是新的一天。”

安澤裡將手收了回去,與機器人一般的平靜。

狸琥喊了兩聲,對麵毫無回應,甚至沒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他突然反應過來,轉頭對安澤裡,“你把私聯關了,轉線成公放,我要和美美說話!”

安澤裡掀起眼皮,淡淡的掃了狸琥一眼,抬手切了線路。

狸琥立刻迫不及待的提高了聲音,“美美,好久不見——”

剛準備去沏咖啡的金發少女茫然的將腦袋一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如同貓頭鷹般回過頭,湛藍的眼睛望向半空中的熒幕。

她的眼睛很美,臉卻顯而易見的不似人類,全金屬的質地,隻有臉型和人類一樣。隻有在模糊的光線下,才或許會誤將她認成人類。

正麵相對的時候,能夠一眼看出,這是一個機器人。

之前曾經提到,據星際大事統計曆的統計,去年星際的人與機器人比例達到4:6。

早在很多年前,因為新興思潮的發展,自我主義的覺醒,再加上時代的推動,人類都逐漸變得不願意產育後代。

而到了現在,仍舊能夠維持到4:6這樣可觀的人口比,是因為研究出了不分性彆的單體生子技術。

這一技術出台後,原本年年下滑的出生人口比例就顯而易見的略有回轉,再加上近幾十年廢除的婚姻法,創立伴侶法,人與機器人也能結成伴侶之後,總體的出生人口終於成了正數。

機器人的種類不同,價格也不同,如果是有陪伴要求的機器人,定製價格則高的可怕,按需定製,不過許多人一生隻會選擇一個伴侶機器人,因此這個花銷也在接受範圍之內。

陪伴機器人按需定製,會按照人類的需求,定製出最滿意的麵容,一人一機,絕不重複,不過在陪伴機器人出場之前,會先檢索數據庫,不能與現實已經存在的人類麵容相同。

但……和紙片人一樣,卻是可以的。

人類對於定製機器人的情感需求,大多是都是從戀愛遊戲中來的,星際時代的戀愛遊戲隨機性強,幾乎不會有重複的人物出現,人們在戀愛遊戲中談感情,之後再將虛擬戀人變成實體。因此基本上不會遇上相同的定製機器人。

但這個世界除了戀愛遊戲,還是有彆的大熱的虛擬人物存在的,安澤裡也曾經見過,在某個大熱動畫播出後,一時間街道上的男男女女身邊都伴著一張相似的臉。

幾年前也曾經出過一個富婆一砸重金買斷某個大熱紙片人肖像權,獨占擁有的事跡,當時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定製陪伴機器人長相與真正的人類相似,雖然不能像人類那樣思考,但數據庫裡早就存下了各種數據,足以應對各種突發情況,許多人都認為,比起難以預測的人類,或許,按照數據製定好的機器人,倒是更加可靠一些。

因此,許多人選擇了與機器人生活在一起,讓機器人擔任管家的工作,照顧自己,組成類似家庭的組合。

對於這種風氣,安澤裡是無法理解的。

機器人終究是機器人,即使數據模擬的再真實,依舊是沒有辦法獨立思考的機器人,格式化數據庫後就會變成陌生人的機器人,這樣的情感寄托,不都是鏡花水月嗎?

當然,他家裡也有一個機器人,但他的機器人芙美美,並不隸屬於陪伴機器人。

所以他根本就理解不了,狸琥對芙美美的狂熱,芙美美沒有人造類人肌膚,也沒有類似於人類的漂亮五官,按照常理來說並不屬於人類的審美範圍之間,狸琥這麼喜歡她,隻有兩種可能,一他是機械控,二他是變態。

在安澤裡看來,自然是兩者都有的。

芙美美給他製作了一杯八倍濃縮咖啡,這是他評測猝死率低於0.5%時,都必須要喝的,畢竟都隻睡四個小時了,自然需要想辦法提提神,好在在這個年代,想要維持乾勁,清醒大腦並不難。

“美美,給我也製作一杯吧。”狸琥眼巴巴的看著,就差把眼珠黏在安澤裡手中的杯子上了,芙美美歪了歪頭,看向安澤裡,兩秒後回答,“可以,請給我精準地標。”

“赤海星 N134,678,165,393。”狸琥迫不及待的迅速報出一長串地標。

安澤裡一口接一口的喝著咖啡,注視著芙美美將製作好的另一杯咖啡端上轉移台,按下開關,透明的隔絕頂就落了下來,罩住了咖啡杯。

兩秒以後,狸琥就端起了咖啡杯,陶醉的聞了聞,“不愧是美美親手泡的咖啡,真香。”

咽下去一口之後,他就再也做不出輕鬆的表情了。

“好喝……就是有點燙。”狸琥漂亮的臉有些扭曲,竭力的維持著雲淡風輕的姿態,“我過會再喝吧。”

安澤裡瞟了他一眼,“請快點喝完,把杯子還給我,這個杯子是成套的,我很喜歡。”

當然是謊言,他從不會喜歡杯子這樣的物件,但狸琥明明被苦到麵目扭曲,卻硬要強撐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好玩。

“我這邊有點事情,我先切斷了吧!”一直磨磨蹭蹭,不願意結束遙聯的狸琥此刻光速切斷了遙聯,掛斷前還不忘補充上一句,“你記得玩玩看這個遊戲啊!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的——”

一陣白光閃過,畫麵迅速的消失了。

安澤裡深深的歎了口氣,按了按酸脹的鼻梁,感覺到些許的疲倦。

狸琥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判斷出他一定會喜歡這款遊戲?這麼一款肉眼可見的粗糙的遊戲,又為什麼能這麼火爆?

他坐在桌邊,怔了一會神後,拉開了桌子的抽屜,雖然他根本不準備玩,卻一項將所有的東西都收納的井井有條,因此根本沒有花什麼時間就找到了遊戲盒。

遊戲盒封麵上印著鮮亮的圖案,應該就是狸琥口中的六七個攻略人物,如果讓他按照客觀的眼光來評價的話,確實是可愛的,被人喜歡也正常。

可就隻是因為這幾個連立體形象都沒有,甚至連眼睛都不能眨的[真]紙片人物有幾分可愛,這遊戲就能這麼火爆了嗎?

安澤裡垂下眼睫,注視了遊戲盒許久,又放了回去。

兩個小時之後,在他完成了晨間讀報,運動健身與瑜伽後,距離他的工作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安澤裡又回到了桌子前。

早晨因為被狸琥打斷睡眠,到現在仍舊能夠感受到頭痛。

他的睡眠時間很短,因此睡眠不足的反應在他身上就格外的明顯,雖然喝了咖啡,暫且不困了,卻依舊很疲憊。

他在完成了固定的項目後,有時也會進行短暫的休息。娛樂項目自然也有,他為了放鬆神經,調劑心情,也會玩遊戲。

當然,和狸琥那種遊戲狂熱者完全不一樣,他玩遊戲隻是因為他知道人類需要勞逸結合,他甚至會把哪一天,進行多長時間的娛樂,都寫進計劃中。

過去的一段時間,他通常娛樂方式是看一個現在正當紅的遊戲主播直播種菜。

但今天早上,直播間意料之外的沒有開放,安澤裡於是清點了一番自己手中的遊戲,發覺每一個竟然都通關了。

這下可供選擇的居然隻剩下一個了,安澤裡的視線又落在了抽屜內的遊戲盒上。

在修養倉中,遊戲和淺眠是可以同時進行的,而恰好他此刻想要補回一會睡眠,又不想沉睡。

他在原地佇立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拿起了遊戲盒。

有的時候,一切都是這麼巧,正好就在這一天,一直是他首選的直播沒有在平常的點開播,正好手上的遊戲全都已經通關,正好他手上有一張嶄新的遊戲光碟,正好他想要半個小時的短暫淺眠。

安澤裡想,如果真的很無聊,說不定還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放鬆神經的效果。

雖然剛才他還在嫌棄這款遊戲一看就很無趣,但他還是準備開始玩了。

人類終究不是機器,隻要是人類,就有可能在各種機緣巧合下,做出與平時不符合的決定,哪怕是最理智的人,也是如此。

隻是一瞬間的動搖,也有可能產生截然不同的結果。

安澤裡跨進修養倉,柔軟如同海波的特製器材立刻將他包裹住,他將遊戲卡帶插在自帶的主機上,又連線在修養倉內置的屏幕內,才閉上了眼睛。

他陷入淺眠時,絢麗的遊戲畫麵也開始在眼前浮現。

一段歡快的音樂之後,遊戲開始界麵出現在了視線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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