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電梯到了,鬼影卻遲遲沒有上去。
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仔仔細細地聽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一直到鬱箐一瘸一拐的腳步聲傳來,鬼影才轉過頭,進了電梯。
然而,剛剛想要搶先一步按下關門鍵的鬼手卻突然停住了。
沒有五官的麵孔直直看向鬱箐的方向。
鬼影不吃人,也不像怨靈們一般如同瘋狗一般渴望活人的血肉,但是鬱箐身上的血腥味飄散開來,還是第一時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鬼影緩慢地將視線挪到了鬱箐擦傷的膝蓋上、手臂上。
暴露的傷口,還有未乾涸的血液。
太香了。
鬱箐和往日裡一樣進了電梯。
突然,她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注視從斜上方傳來。像是大型凶獸鎖定獵物,眼神沉沉地壓在她身上,鬱箐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後背卻碰到了一個冷冰冰的胸膛——這部電梯裡還有另一個人,就在她的背後,並且正在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盯著她。
要不是因為送了半個月的外賣,對顧客的身形有些熟悉,鬱箐肯定會叫出聲來。鬱箐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口水,試探著問道:“0511?是你麼?”
鬱箐聽到了一個十分沙啞、不太像是正常人能發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彆來了。”
因為離得太近,鬱箐感覺自己耳朵都有點微微發麻,剛剛想要站得離他遠一點,下一秒,正在上升的電梯就開始瘋狂下墜。
還沒來得及站穩,一陣劇烈的搖晃後,門打開了。
鬱箐被那隻冷冰冰的鬼手拎了起來,像是提溜一隻貓一樣,直接輕輕鬆鬆丟出了那部電梯。
鬱箐並不知道,隻要再晚幾分鐘被丟出來,她就會被那隻瘦長鬼影吃掉,像是鬱箐這樣的活人,連給對方塞牙縫都不夠。
本來,一人一鬼能夠和平相處半個月已經是個奇跡了。
砰地一聲,電梯門關上了。
鬱箐以為他說“彆來了”,是以後不點外賣了、讓她彆來送了的意思。
她在電梯門口站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手裡那保護得好好的外賣袋。
好消息:有宵夜吃了,還不要錢。
壞消息:摔了一跤,還丟了一個很重要的顧客。
鬱箐在電梯徘徊了好一會兒。
她很想追上去說這份訂單對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但是最終什麼都沒有做。點不點外賣,要不要她送都是顧客的自由。鬱箐隻是送了半個月的外賣,和顧客也談不上有什麼交情,更加沒有立場去提出任何要求。
鬱箐埋頭一瘸一拐地朝著小區外走去。
身上明黃色的配送服都仿佛黯淡了不少。
鬱箐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夜色當中饑餓的怨靈們伸出了手、瘋長的野草試圖牽絆住她的小腿,本就危險叢生的怪談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間變得更加瘋狂起來。
但是她的身後始終慢吞吞地跟著一隻瘦長的鬼影。
於是鬱箐隻是覺得,這條路比平日裡漫長了那麼一點點。
……
第二天,花店老板看見鬱箐心情沮喪,從花束裡抽出來了一朵多餘的白玫瑰送給她。
鬱箐欣賞了一會兒潔白美麗的花朵,突然想起了那位尾號0511的顧客。
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鬱箐都攢下了一些錢。
她想了想,找老板借了剪刀,蹲在了角落裡裁剪絲帶,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深夜,那輛小電驢再次來到了小區。
篤篤篤的敲門聲過後,地上留下了一束白玫瑰。
黑色卡片上是一行端正的字跡:
“這段時間謝謝您的照顧,祝您生活愉快。”
許久後,吱呀一聲,門開了。
那朵蒼白的玫瑰花靜靜地躺在地麵上。
相對於這隻高大鬼影而言,玫瑰很小很小一朵。
大大鬼手撿起了這朵玫瑰。然而在黑色的鬼手碰到的下一秒,白玫瑰瞬間枯萎,蒼白的花瓣失去生機,在夜空中打著旋兒凋零殆儘。
隻剩下了一根空空如也的花莖。
……
送完了禮物的鬱箐歎了一口氣,撐著那把雨傘朝著小區外走去,心情仍然十分低落。
走著走著,頭頂劈裡啪啦的雨聲小了。
她在原地轉了兩圈。
咦?
黑暗中,瘦長鬼影一直跟在她背後。
身軀擋住了大部分的雨。
撐著傘的鬱箐往右邊看,鬼影就若無其事地往左;
鬱箐往左看,鬼影就慢吞吞地往右藏。
鬱箐轉了一圈:
怎麼就她的頭頂不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