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期待(1 / 2)

攬明月 歸鴻落雪 7843 字 3個月前

簡淩的眼睛被血糊住,恍惚間以為看見了梁燁,他雙手雙腳都被死死捆縛住,眼底狠意劃過,張嘴便衝王滇的手腕咬了上去。

可惜不等他碰到王滇,整個人就飛出去重重撞在牆根上,鮮血從嘴中溢了出來,艱難地嗆咳了兩聲。

王滇看得牙疼,旁邊踹完人的權寧嫌棄地動了動腳,靴子上的血跡隱約可見,“快死了還不老實。”

王滇走過去試了試他的鼻息,確定人還喘著氣,才示意屏風後待命的人把簡淩抬去了地下的密室。

“你這地道挖得精妙。”權寧饒有趣味道:“你之前讓我幫你找擅長隱匿氣息的高手,就是他們做苦力?”

“沒辦法,梁燁的人將我看得太緊。”王滇說:“不然這地道挖出大都根本用不了半年。”

“我聽聞你同你那弟弟關係緩和不少,梁帝遇刺時你都快急瘋了,既然都不想讓人死了,何必如此防備?”權寧眼底是明晃晃的好奇。

“權力之下,野心和欲望都會被無限放大。”王滇淡淡道:“梁燁的不可控性太強,他是帝王,就意味著我和他之間沒有真正不可替代的切實利益關係,同時這也決定了他的意願和決策永遠會高於我,我們之間實現不了真正的對等,就算我愛他,也並不代表著我就會為了他接受這樣的關係,讓自己委曲求全。”

權寧有點詫異地看著他,“你還真跟個瘋子談感情?”

明顯這位腦子也不太正常。

“感情這種東西,隻能是錦上添花。”王滇微微一笑,“總得留好退路,把身家性命都拿去壓在另一個人對自己的感情上,沒這個必要。”

他是個商人,不會做賠本買賣,跟梁燁談感情可以,本來就是尋求刺激的自我滿足,但若是梁燁妄圖掌控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權寧拍了拍手,讚同地看著他,“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對我胃口了,你若哪天膩了梁燁,來找我玩玩。”

王滇含笑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不對著自己這張臉,起不來。”

權寧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看得出來他有滿肚子臟話想脫口而出,最後卻隻能欲言又止地瞪著他,“罷了,我還是比較喜歡正常人。”

王滇愉悅地笑出了聲。

“不過你那好弟弟不是要選秀嗎?”權寧臉上寫滿了看熱鬨不嫌事大,“你就這麼由著他去?”

“自然不會。”王滇一臉溫柔和善,“就算哪天我膩了他,他也隻能是我的。”

權寧被他笑得莫名地渾身不舒服,心裡暗暗罵了句臟話,他娘的腦子都有病。

王滇其實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對梁燁的角色定位,是喜歡的,在意的,想要的,同時又警惕著,戒備著,甚至時常控製不住走向對立,想要去傷害和毀滅——

就像是從前在治療時某種極度的自戀和自毀傾向的角力。

每每他生出此類的想法,便會忍不住懷疑梁燁存在的真實性,這對於一個掌控力和占有欲都極強的人而言無疑是種毀滅性的打擊。

他冷靜甚至有些苛刻地去剖析,最終得到的結果一定是他不喜歡的。

王滇嘴角噙著的笑意變得有些冷淡,自己轉移注意力,“我去看看梁寰。”

大都郊外的某處莊子。

四五歲的小孩子生得白白嫩嫩,有些怯生生地躲帷幔後看向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忽然出現的青年。

王滇低頭看著他,臉上露出了個溫柔的笑,“阿寰,不認得我了?”

梁寰很好地繼承了崔琦的樣貌,大概母親也是位絕色佳人,五官生得精致又漂亮,玉雪可愛,十分惹人喜歡。

可惜膽子小得可憐,他緊緊揪著帷幔,警惕又戒備地盯著王滇,然後在王滇愈發溫柔和善的笑容裡,嚇得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去。

“……”王滇無奈地歎了口氣。

“公子,小孩子怕生,您多陪他一會兒就好了。”奶娘在旁邊訕訕勸道,隻是勸得十分沒有底氣,畢竟他們這些天天伺候小公子的奶娘丫鬟也都被梁寰躲得遠遠的,這孩子幾乎是平等地害怕著每一個出現在他眼前的活人。

王滇點了點頭,示意她退下,坐在了離梁寰不遠不近的桌子前,梁寰直接把自己給藏進了厚重的帷帳裡。

“你父親排行十六,梁燁排行十九,仔細算起來,你可以喊我叔叔。”王滇仔細算了算他們之間的輩分,衝著帷帳裡鼓起來的小包道:“放心,我跟你十九叔不一樣,不吃小孩兒。”

他從袖子裡掏出來了兩本啟蒙的書,放在了桌子上,“有人教過你讀書識字麼?會不會拿筆?”

話音落下許久,躲在帷帳裡的小孩兒都沒動靜,王滇怕他把自己給悶死,猶豫了兩秒,走過去慢慢掀開了帷帳。

帳子底下露出來了個小腦袋,驚恐地抬起頭看著他,眼睛鼻子都哭得紅彤彤的,手足無措地想往後退,結果被自己的袍子給絆倒,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腦袋。

王滇看了一眼他身上穿得有些擰巴的衣服,倒不是那些仆婦不儘心,而是梁寰每次都極力抗拒被人的觸碰,就連現在跌到了也都是抱住腦袋防禦的姿勢,好像已經習慣了挨打。

據說他剛出生就被崔語嫻抱走養在了外麵,不曾見過生母,也沒見過崔琦,還被逼著喝過白玉湯……王滇幾乎不可避免地去想梁燁幼時又是怎麼的遭遇,他不想深思,然而卻控製不住。

他承認有一個瞬間覺得崔語嫻死得太輕易,腦子裡湧現出了無數陰暗的想法,可惜崔語嫻確實已經死了,痛痛快快,被楊滿一刀捅死。

可見有時候報仇和殺死仇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兩碼事,仇人死了,然而對方帶來的傷害和陰影依舊還在,如附骨之疽綿延纏繞,無法消除,不然人們為什麼總會在報仇後麵加上雪恨兩個字?

大概隻有哪天滔天的恨意徹底消失了,這仇才算是報了。

王滇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梁寰的腦袋,就像是隔著時間在對另一個小孩說話,“沒事,不用怕。”

梁寰顫巍巍地抬起頭來,警惕又茫然地看著王滇,忽然凶狠的拍開他的手,哭著鑽進了床底,死活不肯再出來。

“……”王滇無奈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