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期倚靠著牆,什麼話也說不出。
那醉眼朦朧的笑意在水汽中充滿著致命蠱惑:“再不回去睡,我就要做點彆的了。”
杜雲期愕然一驚,慌亂回神,彎身從他臂彎下穿過,倉惶跑走。
門扉打開,落荒而逃的人忘記關門,穆程望著那吱吱呀呀的門,一屋子水汽在寒風吹進來時迅速四散。
他輕聲一笑,抬手一道掌風,門自動關上,他解開衣服,重新躺進水中,屋裡慢慢升溫,水汽又開始彌漫,浴中人靠著桶邊,闔上雙眸,讓熱水消去身上的燥熱。
第二天,杜雲期磨蹭許久,才穩住心神去吃飯,但今日穆程不在,已經出門了,飯桌上隻有他一個人。
他鬆口氣,卻也奇怪地有些許失落。
還有一點疑惑,那人好像最近……特彆忙?
往年這個時候,他人都還在彆莊呢,說明沒有那麼多事情啊?
到晚上,人回來,吃過飯仍舊在他房間外廳坐著看書,沒提昨晚那般親昵之事,但杜雲期一見他就麵紅耳赤,躺在被窩裡,仍能感覺肩上被吻過的地方隱隱發燙,慢慢地,臉上也開始發燙。
又兩日,街上有爆竹聲,還沒到過年,應當不是為慶年關,杜雲期到門口觀望,見有人騎馬自長街過,手中一道旌旗,沿街通報:“翼國宣告投降,願與宣朝永世交好,再無戰事。”
百姓們歡呼鼓掌,高聲叫好。
宣朝和翼國的交戰常年沒斷過,杜家軍主要守邊塞,不管這邊,這個是由朝廷出兵,但杜雲期自也了解這邊的情況。
兩邊打打鬨鬨多少年了,頗為煩人,交界處住得百姓密集,不可能說直接越過去把翼國皇都給打了,對方也是一樣,打不到宣朝都城來,傷不了要害但就是常年打,這大仗小仗的叫人很頭疼。
而如今,他們竟然降了,願永世交好,再不交戰?
這事情如果好解決,怎麼可能打這麼多年?
歡呼聲中,聽威嚴陣仗,督公府門前戒備,皇帝又來了,他一進門,望見杜雲期,笑道:“督公不在嗎?”
杜雲期搖頭。
“哎呀,杜少將軍,朕跟你說,那翼國投降,由他們的皇子親自來呈降書,說是為督公而折服,翼國願為督公投誠。”皇帝一麵說著一麵往裡走,“宣朝有督公在,實為萬幸啊。”
杜雲期聽著他的話,瞪大眼睛,饒是種種思量,此時卻是真的被震驚到了。
滿朝文武被他折服,皇帝敬佩他,現在,連敵國也願為他投降了!
這還有什麼懷疑的呢,這樣的人,他怎麼會是奸臣呢?
杜雲期心中雜亂,隻道之前是對他誤會了吧,這誤會還很深。
穆程不在,皇帝來轉一圈就走了,而杜雲期心內久久不能平靜,心絮縈縈繞繞,腦海中不斷浮現一個問題。
如果那時山間,能知曉他其實不是奸臣,自己應該不會走吧,或者說,不會一個人走。
倘若那時不走,現在又是如何的境遇呢?
之前被強行壓下去的情愫遏製不住再次破土而出,也或許,從來就沒消失過。
晚上穆程回來,一桌用餐,杜雲期不住打量他,之前好似隔著看不見的屏障,被一再告知不要再產生任何糾葛,現下卻想卸下這個屏障,於是忍不住多看。
看他靠在椅背,正揉著眉心。
小將軍些微出神。
好似感應到他的目光,穆程停下動作,淡笑看過來:“怎麼了?”
杜雲期低頭:“沒什麼。”頓了一下,又說,“你是不是累了?”
“還好。”
“要不,我給你揉揉頭?”杜雲期盯著桌上碗筷說。
沒等到回應,他抬眼,正對上穆程微笑的麵容。
此時,穆程才開口:“好啊。”
杜雲期就起身,走到他身後,輕輕在他頭上揉捏著,他們以前打仗,提前看地圖查地形,有時候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疲勞時,軍中有人會按撫解乏,就讓他們過來給揉揉,杜雲期有模學樣,不一定專業,但想來應當是有些用的。
穆程靠著椅子閉上眼沒動,他按了會兒,以為對方睡著了,就想去拿個毯子去給他蓋。
剛一動,落在他肩上的手被拉住,穆程睜了眼,含笑看過來:“不用,我沒睡。”他知道他想乾什麼。
小將軍點頭:“還要再揉揉嗎?”
“不用了,好很多了。”穆程道,而按住他的手卻不鬆,小將軍不大自在,低著頭看彆處,卻未抽出手。
“今晚我不去你房間了,你早點睡。”穆程在他的手背上撫了撫,方緩緩鬆開,看那羞赧神色,心情十分不錯。
平時在他房裡坐著其實沒啥事,但今晚是真有點事,有一點公務。
小將軍點點頭,回到椅子上坐下。
入夜微寒,小將軍反而睡不著了,起床挑著燈在府裡走,在屋簷下看到穆程,那人披著大麾在堂前,風雪漫天,屋簷的燈灑落在他的身上,在他麵前,跪著一個男人,一身淡綠的衣,長發落肩,單看側臉,是個很好看的人。
不知說了些什麼,男人起身,隨著穆程進了堂內。
杜雲期往前快走幾步,走到半道打住,提著燈慢慢折返。
路上遇到幾個丫鬟,小聲說著閒話,聽上去與今晚來的人有關,杜雲期忍不住回頭,幾人瞧見,也沒瞞著,笑道:“少將軍也很好奇是不是?”
“發生了什麼事?”杜雲期就問。
“瑾公子前幾日見過督公一麵,自此癡心思慕,自薦枕邊席,在府外跪了好半天呢,督公終於放他進來了。”
“瑾公子?”杜雲期聽不懂。
“少將軍不常在京師不知曉,瑾公子是京中最大的舞樂坊的頭牌,曾一舞動京城,多少人擲千金也難得一見呢。”丫鬟回道。
另一丫鬟說:“不過也是奇了,督公不是素來不許他人靠近的嗎,怎麼讓他進來了?”
“那可是瑾公子啊,
那般樣貌,
誰能拒絕呢?”這丫鬟說著暗暗看了眼杜雲期,心道督公如今也沒有不許他人靠近吧,杜少將軍就與他走得很近啊。
兩人說著話與杜雲期告辭,話音還回蕩在回廊。
“你說,督公是太監,瑾公子也不介意嗎,督公的氣勢,怎麼也不像是願意被壓的那個啊?”
“誰知道呢……”
丫鬟們說著話走遠,杜雲期在回廊中向前看去,風雪之中微微僵住,半晌後回神,默默提燈往回走。
堂內,綠衣的公子跪著上前一步:“督公大人,我什麼也不在乎,隻願伺候在您身側,日夜看著您,就心滿意足了。”
穆程道:“外麵太冷,我不讓你一直在雪中跪著,是因為你沒有做錯什麼,換做任何人,都一樣,不是因為對你不忍心,莫會錯意,我有心悅之人,話已說清楚,回去吧。”
瑾公子錯愕抬頭,不敢置信。
穆程再揚手:“走吧。”
今晚在處理公務,並未料到會有這麼一遭。
瑾公子垂眸,隻好開門走出。
堂內恢複安靜,穆程走到案牘邊,事務將收尾,也不知道小將軍睡了沒。
沒坐多會兒,忽聽些許嘈雜聲,有人在門外叩首:“大人,杜少將軍他……”
“他怎麼了?”看窗外人影,他道,“進來說。”
門打開,一行護衛攜著杜雲期走進,稟報道:“少將軍躍上高牆欲離開,我等及時攔住。”
穆程放下筆,神色肅然變冷,直直看向那被鉗製住的人。
杜雲期沒躲避他的目光,就這樣與他對視,渾然不懼,與平日惶然神色截然不同。
穆程擺擺手,這一眾守衛鬆開人,關門自行退下。
屋裡隻餘兩人,安靜到可怕。
穆程厲聲道:“不是跟你說過,你走不了的嗎,還想逃?”
“我就不信你能時刻攔住我。”杜雲期看著他道。
“你越出我這府邸,也斷斷走不出京師。”穆程的聲音低沉。
“那我也不想留在這裡。”
“我不會放你。”穆程拂袖起身,眼中凜然,“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沒有的話,回房去。”
杜雲期迎上他目光:“你定要我強留在這乾什麼,看你美人在側,溫香軟玉入懷嗎?”
“什麼美人在側?”穆程微蹙眉。
杜雲期往四周看,才反應過來這屋裡並沒有其他人,他支吾了一下:“那什麼公子呢?”
“我拒絕了他,讓他走了。”穆程微微思量,麵色漸和緩,語氣中帶了一點笑意,“小將軍,你在吃醋?”
“沒有。”杜雲期羞愧,微紅了臉,“我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吃什麼醋?”
“沒關係?你不記得山間相處時光,我記得。”
杜小將軍愕然一怔,愣愣看他。
“我還記得,你不告而彆。”穆程眼中又有幾分冷意。
“我……我當時隻覺你是奸臣,我們不能在一起。”杜雲期解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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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你恢複記憶會殺我。”
“那我現在要你的命了嗎?”
杜雲期低頭:“當時不敢信你。”
“你隻聽傳言嗎,你我好歹相處數月,我如何為人你看不到,這麼不信任我?”
“你……你也沒完全說實話啊。”杜雲期捏緊手。
“我騙你什麼了?”
杜雲期在這一串逼問中退至牆邊,他沒處可退了,深吸一口氣,索性一股腦兒說出來:“你是太監你不告訴我,你就算失憶了這個還能忘嗎,你還要娶,你有真心想和我好嗎?”
穆程一怔,神色變了變,看眼前人:“你因為這個生氣?”
“難道不該生氣嗎?”小將軍吼道。
眼前人氣得瞪大了眼睛,穆程的怒火卻全都沒了,看他那通紅小臉,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是存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