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行路中打頭陣的車,性能最好。
已聽不到那邊的聲音。
車內幽暗,一點燈光,依稀能看見彼此。
穆程抓懷中人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許詞,紋路還沒有爬到額頭,你沒有變異,你自己要清楚,你並沒有變異。”
許詞通紅的眼眸中浮現一絲清明,那手在他掌心戰栗著,緩緩抬起,撫到穆程的臉上:“對,我還沒……變異,可我……難受……”
他的五臟六腑都在沸騰,每一寸肌膚都痛苦不堪,腦中像有錘敲著錐子,一下一下楔進去。
他本能尋著他的解藥,艱難抬頭,吻上穆程的唇,他還是著急的,可又沒有之前那樣的力氣。
穆程攬住他,回應他的吻,並不似之前那般熱切,他輕柔地去吻,慢慢地吻到麵上,在他那紅紋上撫過。
懷中人輕顫,手臂攀附著他:“我想……”
穆程拉下他的手臂:“彆用力,你胳膊上有傷。”
許詞痛苦地呢喃了一聲,又湊上來吻他。
穆程吻著他,手墊在他腦後,將他輕輕放下在座椅上。
後座的三人位,空間不大,以他們的身高,要躺平需要屈膝,但起碼是有這麼個地方可以躺的。
車簾拉下,車裡又暗了一些,這車雖然在變異者群中出入過,但穆程有淨化功能,此下,車內乾乾淨淨,如嶄新一般。
他也給兩人做了清潔,血汙退去,身上整潔,而那通紅的眼眸更明顯。
至於車外麵,那些血爪印還沒來得及清洗,淨化功能能夠淨化一些汙染雜質,也能給人做清潔,然後,再發揮強一點,能夠清理自身所處的一片範圍環境,但它到底是淨化功能,不是洗車功能。
將人放下,穆程傾壓上來,輕柔細膩的吻落在那眉眼之上,許詞氣息不穩,摟緊他:“不夠……”
“我知道。”穆程再一次拉過他的手,“不要亂動,小心碰到。”
而後,解開他的衣扣,綿延的吻如同細雨落下。
許詞動了動,還是難耐,抬起胳膊,傷口的疼痛讓他意識清明了一些,可他更想縱容自己的動作。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不想往後退。
帶傷的胳膊又一次碰上那帶扣。
穆程按住他,歎了口氣,輕輕拉起他的手。
而後,緩緩打開兩人的帶扣。
這一次,是兩個人的。
衣服還有一半掛在身上,不能伸直,於是屈起。
很輕,卻依舊有幾分不適,但這對許詞來說又算不得什麼。
而且之前對方又以手探過,也不算生澀。
不知是變異反應對解藥的渴求,還是情愫而起,掀動的欲望,總之,在這一刻,在這狹窄幽暗的環境,在這逃生的路上,在這滿是血爪印的車裡,他們緊密結合。
車子有吱呀響動,幅度不大。
如春雨落庭,不若夏季瓢潑之勢,然而庭中土地乾涸,細雨綿綿,卻循序漸進地透徹灌溉。
尖牙消失,長指甲消散,眼裡的紅慢慢退去。
變異反應結束,依舊無力,而這一次,許詞前所未有的清爽舒適,仿佛置身於一片花團錦繡中,山色葳蕤,水光瀲灩,幽涼月光落進水中,手一碰,就晃碎了,清輝隨水光而躍動。
他心間暢快而放鬆,那是一片盛世太平的景象,而他置身於盛世之中的桃花源。
他淺淺闔眼,躺進穆程的懷中,心想,這真是一個美好的憧憬。
位置狹窄,穆程攬著他,他幾乎半個身子都在穆程身上覆壓著,他的神思昏昏沉沉的,困頓至極,眼睛幾乎睜不開。
“睡一會兒吧。”穆程輕輕拍他,目中微暗,他的心其實不大平和。
躺在他懷裡的人,明明遍體鱗傷,卻永遠站在危險的最前方。
穆程的心在顫動,在震撼。
他頭一次產生這麼強烈的震撼,
這種觸動,
深深地敲擊著他的心靈。
而許詞在微微笑,他們已然親密結合,在此刻,他們兩個,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他緩緩地說:“小程……”
“嗯,我在。”穆程輕聲回應他。
許詞又笑:“小程……”
“我在。”穆程說,低眉看他。
無比震撼,又無比心疼。
許詞就閉了眼:“嗯,那我睡一會兒。”
他伏在穆程的身上沉睡,其實胳膊還有點疼,睡得不太安穩,但躺進這人的懷中,又滿心都是放鬆。
睫羽微動,他恍若聽到遙遠的曲調,從異世而來,縈繞耳畔。
那聲音清淺,幽幽訴來。
“我一睜眼,遇見遠道而來的你,從此,有了心跳。”
他在這奇異的曲調中沉睡,迷迷糊糊做著夢。
夢裡,星河流淌,他看到人類遠離故土,跋山涉水,尋找新的家園。
他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夢魘中,昏昏沉沉的,眼中看到了星辰,看到了宇航的人類,看到有人踏上一片土地。
他想落淚,也可能真的落了。
有聲音輕喚著他:“上將哥哥……許詞……許詞,你做噩夢了嗎,醒醒好不好?”
他的臉上一片濕潤,醒不過來,他想說,那不是噩夢。
那是一個很美的夢。
夢中,他仿佛第一次有了心跳,因為,遇見了一個人。
他半闔著眼,呢喃地說:“煜臨。”
輕拍的動作微頓,穆程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是煜臨啊。”許詞輕聲說著,又陷入了沉睡中。
他這會兒睡安穩了,穆程沒有再叫他,心中起伏不定。
幽暗之中,穆程下意識抬了一下眼。
隻看到車頂,看不到漫天星辰,這個世界裡大氣汙染嚴重,沒有明亮的星星。
可他的眼中仿佛有萬千星辰。
他來的地方,小世界之外,他本身世界裡,很久以前,藍星消隕,人類遷徙,開啟星際時代。
穆程來的那顆星星,因為是第二家園,所以,他們總稱之為異星。
但其實,他不叫異星,他有名字。
他叫,煜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