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深山裡?”穆程到桌邊坐下,倒了兩盞茶。
“嗯。”楊羽卿也走過來坐下,將今天見聞說了一遍,“山裡原來那麼美。”
“你喜歡就經常去。”
楊羽卿眼中一亮,轉瞬又歎氣:“我會迷路。”
穆程將杯盞遞給他:“我陪你去。”
“啊?”楊羽卿微怔,“我什麼時候想去,你都會陪我?”
“嗯。”
皇帝輕抿茶,又是一陣歡喜。
什麼都為我準備好了,細心又周到,還願意陪我,他……真好。
“今日山下並無特彆之事。”穆程又道。
楊羽卿抬眼,他今天去了一個如夢似幻的地方,險些把這件事忘了:“沒什麼動靜,沒有外來的人在找著什麼?”
“沒有。”
“哦。”那就好,楊羽卿鬆口氣,這樣看,那老臣應該是沒看見他的,可以放心了。
“不過……”穆程拿出了一張尋人告示,“我發現了這個。”他把那告示攤開來,紙張有些泛黃,似乎張貼得有點久了。
楊羽卿隻看了一眼,愕然瞪大了眼睛。
這告示……一張畫像,正是穆程的相貌,下麵的字跡,皇帝尋畫中人一見。
是之前他命侍衛來青山鎮找人的時候貼的,那個時候他夢見穆程在長街上,讓侍衛找到此處,然而遍尋不到人,侍衛應該也急了,就張貼了告示。
朝廷告示都有期限,、按理說這些告示現在應該都被撕下來了才是啊,反正他前兩天從鎮上過,沒看見過。
但也可能偏僻角落裡有漏掉的。
“你看這畫中人像不像我?”穆程問。
楊羽卿木訥點頭:“像。”
“當時先帝還在。”穆程道,“不知他如何得知我樣貌,要見我又是何意,現在天人兩隔,隻怕也不知其中緣由了。”
楊羽卿微抿嘴:“這告示是幾個月前貼的,當時應該很多人來這裡找你吧。”你怎麼才看到呢?
“我前一陣子沒下山。”穆程緩緩飲茶,“今天去送草藥,行至一個巷子深處,才看到這張告示。”
“哦。”你沒下山,沒看到那時動靜,至於百姓們不說,那是仙術。
一盞茶飲完,穆程道:“我收拾一下東西,要出趟遠門,你是跟我一起,還是留在這裡?”
“你要去哪裡?”
“京城皇宮。”穆程道。
“!!”
“你要一起去嗎?”穆程又問。
楊羽卿:“……你去乾什麼?”
穆程把告示一舉:“先帝不是曾找過我嗎,雖然人已不在了,但我還是去問一問宮裡人吧,免得錯過了什麼大事。”說完,拂一拂衣擺起身。
“不用!”楊羽卿一把拉住他。
起身的動作被拉得閃了一下,穆程疑惑轉頭。
楊羽卿不敢鬆手:“不用去,他…
…死都死了(),彆管他了。
穆程微浮嘴角:話不能這樣()?[(),他是帝王,萬一有重要之事,可是關乎天下,哦,你在躲著家中人,那就不要跟我去了,我自己去,應該很快就回來。”說著往前走去。
楊羽卿捏了一下手,看他的背影,一咬牙,一橫心,急聲道:“我就是先帝。”
麵前人回頭。
“我真是先帝。”楊羽卿走上前,“是我找你,沒有關乎天下的重要之事,就是因為我夢見了你。”
“什麼?”
“逃婚是騙你的,對不住,我是假死從皇宮離開的,我說夢見你幫我解決了要害我的家人,這個沒有騙你,皇叔謀反,的確想害我性命,此事不知你聽說過沒。”
“皇叔之事昭告了天下的,我自是知曉。”
“對,是你在夢中幫我處理的。”楊羽卿道,“我沒法證明身份,可是……我現在說的是真的,我真是先帝。”
穆程靜默了會兒:“我信你。”
“真的?”楊羽卿一喜。
“那我該參見陛下……”
“彆彆彆……”楊羽卿連忙擺手,心道我可受不起仙人之禮,“我已經不是皇帝了,凡塵俗世一普通人。”
“好。”穆程道,“這麼說我就不用去京城了,你怎麼會假死呢?”
“我不想當皇帝,不想困在深宮高牆裡,我就喜歡……”他在這院落裡伸開手臂,深吸一口氣,“這樣的山中之景。”
穆程在他身後輕輕一笑。
楊羽卿又轉過來:“我騙你,你不生氣吧?”
“這沒什麼生氣的地方啊。”穆程道,“帝王的身份不想對外透露很正常。”
“那……你會說出去嗎?”
“江山更迭自有他的定數,陛下既然已離了皇宮,那也是定數,我不乾涉。”
“謝謝你。”楊羽卿鬆口氣,又微紅了臉。
這麼理解與包容我,他真好。
入夜,穆程仍在那空地上拿著鋤頭翻翻地,晚上雨過天晴,皓月當空,小院儘染月光清輝。
第二天,天氣晴朗,穆程不進山,今日要下山問診,楊羽卿自恃那老臣沒看見他,而且這已過兩日,人應該也離開此鎮了,便一同去。
兩人下山,至一門麵很寬敞的藥鋪前,掌櫃連忙迎過來,幫他接背簍:“穆先生,您來啦,快請坐。”
“嗯,這些草藥給你。”穆程往那背簍裡示意,轉身坐到已準備好的桌椅邊。
楊羽卿注意到他說的是給,不是賣,掌櫃也確實沒給錢,隻是一個勁兒道謝,將背簍裡的藥材撿好,一一分類往抽屜裡放。
放完後給他們二人斟茶,看楊羽卿的神色,笑道:“穆先生贈我們草藥,向來不收錢,他可真是活神仙啊。”然後又用保證一般的語氣道,“這些草藥一直用於義診,我們也絕不會收病人的錢。”
很快病人多了,外麵排了長長的隊,穆程望聞問切開藥方,掌櫃和幾個夥計去
() 配藥,楊羽卿就在旁打下手,幫著攙扶一下病人,稱一下藥等。
他不亦樂哉地忙活著,感慨穆程人真好之餘,也驚訝,他醫術這麼高啊。
當皇帝時要關注民間疾苦,但現在站在這裡,再看人們的喜怒哀樂,感覺與之前完全不同。
他看著有人步履蹣跚走來,看穆程語氣溫和地告知注意事項,看有人腳步急切,聽穆程說了什麼,才眉目舒展。
怎麼還看到……不看病,就是來看人的呢,穆程一說話,那姑娘一張臉就漲得通紅。
“如果身體無恙,還請不要耽擱其他病人。”穆程道。
姑娘識趣起身,往外跑時,回眸一笑,臉上還羞紅。
楊羽卿暗歎,這反應他可太熟悉了。
還見到了熟人,他沒認出對方,是對方先認出他的,那一對夫妻攙著老人正在問診,瞥見他站在穆程身後,一臉驚奇:“咦,是你啊。”
“嗯,你們好。”一打招呼就想起來了,這是前兩天贈他嫁衣的那對新婚夫妻。
女子看看他,再看看穆程:“公子你怎麼和穆先生在一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