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斐林咖啡。
工作日的緣故,咖啡館內隻寥寥數人。
館內一角不起眼的位置,艾喻和倉鼠麵對麵坐著。
相比倉鼠不時打量周遭環境的緊張感,艾喻一派適然地翹著腿,慢悠悠抿了口咖啡,看上去愜意非常。
看著對麵倉鼠賊眉鼠眼的樣子,艾喻淡淡放下茶杯,“你表現得這麼做賊心虛,沒事也被你整成大事兒了。”
倉鼠“嘖”了一聲,剛準備嗆她兩句,一抬眼便看到艾喻紅唇周圍殘留的咖啡沫,他輕笑兩聲,“喝個咖啡邋裡邋遢的。”
一邊說著,倉鼠給艾喻遞過去張紙巾。
和他所知道的所有臥底不同,艾喻明顯有些脫軌,著裝高調華麗,處事作風不拘,明明是一張漂亮臉蛋,卻天天麵無表情,甚至他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笑容,不是冷笑就是嘲笑。
做臥底的從來都是不顯山不露水,就算有個彆像艾喻這般花裡胡哨的,也一定是上頭給安排的人設。
倉鼠仔細打量著眼前的艾喻,心思有些飄遠了。
簡單來說,上麵如果派女臥底“下海”,一般都是為了接近身處高位的大人物。
隻是他來來回回想了很久,就算他平時見駱榮比較少,卻也不至於連自己老大身邊的女人一無所知。
但如果艾喻不是上麵派去接近駱榮的,又怎麼會知道交易是假的?
難道……
回想起艾喻闊綽的出手,坐在豪車上對自己招手的場景。
倉鼠明白過來,艾喻隻有可能是潛伏在比駱榮更“高一級”的大人物身邊了。
停在半空的手掌上仍握著張至今,對麵之人卻好像一點兒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
艾喻巋然不動,隻熟練地舔了舔唇,將嘴邊的泡沫抹了去,“你回去這段時間有什麼動靜?”
倉鼠隨意地將紙巾扔到桌上,臉色卻已然嚴肅起來,“我問你,你上次在巷子裡特地攔住我,是不是知道什麼?”
艾喻輕笑,“你說呢?”
倉鼠暗道果然如此,臉色沉了兩分,“那天我回去之後,老大就找上門來了,問我是怎麼出來的,誰幫的忙,記錄和監控都在,我不能說謊,隻能說你是我朋友。”
“他信了?”艾喻笑意更甚。
倉鼠點頭,“左動了點手腳,讓組織裡其他幾個混混也被陸續保釋了,這才打消了老大的疑心。”
艾喻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還好,這個左和比她想象中要聰明一些,至少還知道要善後。
但左和的這一行為,和當初她看到的未來已經不一樣了。
由此可見,未來已經悄無聲息發生了改變,隻是倉鼠的結局卻沒變。
所以……
“打消了你老大的疑心,不代表打消了駱榮的疑心。”艾喻噙著笑,微不可見地動了動耳朵,又喝了口咖啡。
倉鼠一愣,“什麼意思?”
艾喻瞟了眼剛進咖啡館的兩個男人,給倉鼠使了個眼色,“後麵那兩個人,你看看眼熟嗎?”
儘管倉鼠沒有艾喻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能力,但多年的臥底工作也使他比常人多了份觀察力和謹慎,一眼便認出二人是□□底下的兩個嘍嘍。
他和□□的人接觸不多,能認出兩人全靠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倉鼠立馬改變坐姿,換成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臉上的表情也出現了細微的變化,儼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你這人怎麼還蹬鼻子上臉呢?不就是幫了我一個小忙,我今兒話就撂這兒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倉鼠刻意放大了音量,剛剛坐下的兩個男人明顯聽清了,兩人甚至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艾喻抿唇,語氣如常,“聲音這麼大就有點浮誇了。”
倉鼠臉色未變,隻是這次聲音倒刻意壓低了些,“是□□的人,應該是跟蹤我過來的。”
因為不知道艾喻業務能力的深淺,他今天特地沒帶手機,甚至出門前還仔細檢查了一遍身上有沒有金屬物件,就是為了防竊聽防定位。
卻沒想到……
這麼看來,自己的行蹤已經24小時受人監控了。
聯想到艾喻剛剛的話,倉鼠立馬意識到自己可能還是大意了。
“無所謂,”艾喻淡淡點了點頭,似乎完全沒把身後兩人當回事兒,“你也不用再演了,如果明天有條子去交易現場,你的身份就一定兜不住。”
不等倉鼠發問,艾喻身子微微靠前,伸手敲了兩下桌麵,“我知道就算我跟你說了交易有詐,按照左和謹慎的作風也至少會派幾個人去守著。”
倉鼠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解釋什麼。
“不用跟我解釋,”艾喻笑道,“各司其職而已,我能理解。”
倉鼠剛鬆了口氣,隻聽艾喻又說,“但你要清楚一點,我不知道今晚除了你還有多少知道明晚交易的人出門約會,但你在交易前一天見了我,明天現場有警察,你就一定脫不開關係,懂嗎?”
倉鼠麵色凝重,自然知道艾喻話裡話外的意思。
如果明天現場出現警方的人,他要麵臨的……
很可能是死亡。
“我就這麼跟你說吧,”艾喻晃了晃翹起的二郎腿,“你明天肯定得死。”
倉鼠臉色更黑。
下一秒,突然意識到艾喻這話似乎有點不對,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她,“你這是在……咒我死嗎?”
艾喻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是的,你必須死。”
明明是天使的臉孔,嘴裡說出的話卻像是個惡魔。
……
兩人走出咖啡館時已近九點,夜上海卻是正繁華之時,街上車水馬龍,沿街行走的人也著實不少。
艾喻喜靜,除了購物從來不往人多的地方鑽,於是一出門就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跟在她身後出來的倉鼠還沒反應過來,艾喻就已經沒了人影。
倉鼠輕笑兩聲,從兜裡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根煙。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每次見這個女人,都讓他有一種麵前這個人從未將任何事放在眼裡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微妙,說是目中無人吧,也不儘然,因為的確每次都是她幫自己解決的難題,她確實有這個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