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徹底崩潰的蘇夢痛哭流涕地說出了一切——
大約十九年前。
那時候她的確還是個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什麼也不?懂的少?女，最開始的確對焦梁有過?學妹對學長的、女性對男性的、“弱小者”對“強大者”的仰慕之情?，但?是,在認識池睿之後,在後者的緊追不?舍之下，她很快就做出了屬於自己的選擇。
當然，在正式答應池睿之前,她其實?也和焦梁一起吃過?幾頓飯,多?數情?況是聯誼,隻有一次是單獨。而在那一次約飯過?程中,她也隱約意識到了對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那時的她無法清楚地說出那是種什麼感覺，卻也的確清楚明白地察覺到了二?人在很多?方麵上的差距，諸如三?觀、出身以及關於未來的想法。
蘇夢出身於富裕家庭,從小吃穿不?愁,未來也可以預見的平坦。
而焦梁則出身於某個無名小城，自小的願望便是通過?自身的努力改變人生，不?斷向上攀爬。
這?並不?是哪種好或者哪種不?好的問題,而是雙方天生就不?是一類人。更彆提，當時蘇夢也認識了各方麵條件都明顯要好於焦梁、家庭出身也相對更為相合的池睿，雖然當時雙方的家庭在生意場上算是對手。
所以,結果顯而易見。
這?對蘇夢來說，隻是人生中一段不?起眼的插曲。但?是,對焦梁來說，卻無疑是一個被錯過?了的“好機會”。
他是個很有心?眼的、頗為善於鑽營的人，這?一點，幾乎貫穿了他至今為止的全部人生，大學時期也不?例外?。
在與蘇夢的交往過?程中,他已?經知道這?個性格還很天真?的女孩有著非常出色的出身，如若真?能抓住，用當時流行的話說就是“可以少?奮鬥二?十年”。所以，他自然不?想錯過?，也因此，他也在背地裡?付出了不?少?努力。
蘇夢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年他主動請她吃的那頓飯，焦梁為此背後付出了多?少?——
他煞費苦心?地打聽到了蘇夢喜歡的口味，然後透支了生活費，吃了一段時間饅頭鹹菜，甚至厚著臉皮向關係還
不?錯的同學借了錢，隻為能買上一身進店時需要穿的、算得上牌子的正裝，隻為咬牙訂下了所能負擔範圍的最貴的、不?顯寒酸的餐廳。
然後，精心?地設計了很久對話，隻為在那天的飯桌上能儘情?展示自己的優點——就像是一隻漂亮的孔雀，開屏是的確美麗極了，一轉頭卻是個光禿禿的醜陋屁股。
他那時候也還很年輕，遠沒有多?年後那樣熟練。
他以為那是個不?錯的開始，然而，卻沒想到隻是個結束。
沒多?久後，焦梁得知了蘇夢與池睿交往的事情?。如若是如今的他，大約會心?中憤恨然後姑且放下，以後再尋求合適的報複機會，但?當時的他遠沒有這?樣冷靜，所以，才在不?久之後對蘇夢做出了報複性的舉動。
——當然，這?些全部都是焦梁在事後告訴蘇夢的。
當年的事情?蘇夢複述起來極為痛苦，也根本不?想回?憶。但?現在，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一一說來，當時的她被焦梁的話嚇到，思慮再三?後，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
而伴隨著她的敘述，池睿也回?想起來，當時的確有一段時間，還是女朋友的妻子脾氣變得很是古怪，連續好幾天以“生病”為由不?肯出來見他。他當時還以為自己哪裡?得罪她了，打了很多?個電話發了很多?條短信，最終兩人才重歸於好。
結果……
居然是這?樣麼？
之後的事情?，兩人就都全部知情?了。
池睿看著痛哭流涕的妻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許該憤怒，但?按照她的說法她也的確是受害者；也許該憐惜，然而……作為男人和丈夫，他覺得自己不?太能接受那種事。最終，他問——
“這?就是你當時堅持要丟掉她的原因？那麼，你為什麼那麼確定?聽雪是……那家夥的孩子？”
他記得很清楚，那段時間前後他們倆也是發生過?親密關係的。而因為他們倆當年經驗都不?是很足，幾乎都沒做什麼防護措施。這?也是蘇夢很久後才發現自己懷孕，而他也一直沒注意到她不?對勁的根本原因。
池睿記得，當時生下大女兒……池聽雪後，當時還是女朋友的妻子完
全被嚇壞了，幾乎要到被逼瘋的地步，一直念叨著“她是魔鬼”，又說不?想被家裡?人知道，總之是說什麼也要丟棄掉她。
他當時自己也六神無主，怕被家裡?責罵，尚未正式步入社會，再兼也的確沒自信能養育一個孩子，便半推半就地從了她，最後，兩人一起在那個下雪天將孩子放到了福利院的門口。
說實?話，在那之後，他一度是認為那個孩子已?經死了的。
直到若乾年後，他發現她還活著。第一反應的確是遲遲地負起責任沒錯，但?同時，他也的確無法發自內心?地全心?全意疼愛這?孩子，沒辦法，隻要看到她就很容易想起當年幾乎可以說是謀殺她的軟弱自己。人總是很難承認自己的錯誤，也很容易將責任推卸到他人身上。
而相較於大女兒，從一開始就承載著愛合理出生的小女兒，疼愛起來無疑更讓人覺得輕鬆愉快、毫無壓力。
“……我不?知道。”蘇夢喃喃地說道，“但?是，我懷的時機真?的是太巧了，而且，生她時，她讓我受了那麼大的罪。怎麼看都不?像是你的孩子……”
“收|養|孩|子的時候呢？”池睿追問，“這?件事是你和你媽去處理的吧？當時你不?是去做過?親子鑒定?，回?來還說過?沒問題？”若不?是確定?“池聽雪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又怎麼可能會收養她！
蘇夢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地回?答說道：“親子鑒定?……我隻做了我和她的，你的，我……沒敢做。”
說到底，饒是她心?中覺得蘇夢是焦梁那個魔鬼在她體?內留下的小魔鬼，卻沒有勇氣也壓根不?想去親自驗證這?件事。如若是，她會更加不?想同她在一個屋簷下相處；而如若不?是，她直接在冰天雪地裡?拋棄她的行動又算什麼呢？
她隻能維持著一開始的想法，持之以恒地去厭惡她仇視她，直到她再次遠離自己的生活。
相較而言，因愛而孕育、出生時也沒有讓她受任何罪的小女兒，無疑更能讓她發自內心?地去疼愛。
就這?個意義而言，這?對夫妻能夠結合也不?是沒理由的。
他們其實?本質，真?的很像。
池睿沉默了下，而
後說道：“無論如何，先做親子鑒定?吧。”也許是作為男人的本能，他在這?方麵很是在意——如若聽雪真?的是他的孩子，那他會像這?樣一直補償照顧她，而如若她不?是甚至是強jian妻子的混蛋的女兒……
想到此，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少?女，隻見後者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那眼神明亮而銳利，仿若能看透他心?中的一切懦弱、自私以及算計，這?個認知，讓池睿下意識側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