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巷子裡的紅煙愈加濃烈,仿佛是人們迸濺的血液引來的更多的濃煙,很快充盈了整個街巷。
那些人本來就群情激奮,嗅聞了紅煙之後,似乎連眼睛都變紅了,手下的力道也愈加癲狂,在一聲聲淒厲慘叫聲裡,很快死屍橫滿了街巷。
而那老者和鷹鉤鼻子,也互相刺中一劍,雙雙斃命了……
那一個個落在地上的白燈籠,此時被鮮血浸染,變得深紅,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陰冷的巷子更加陰氣森森。
此時立在巷子裡的活人,隻剩下魏劫和崔小筱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按著自己脖子一側的風池穴,守住本神……
那紅煙似乎還不滿足,依舊縈繞著二人,不過這兩個人似乎並無不適,隻是提著燈籠依舊立在原地不動。
就這樣僵持了一陣,巷子深處的一處宅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白臉的小童立在門口,當看到幸存者居然是兩位時,似乎心有不甘幽幽道:“看病者請入……”
說完這話,隻片刻的功夫,那小童便消失不見了。
魏劫拉著小筱的手,提著白燈籠,跨過一具具屍體,進了院子。
這院子看起來許久沒有住人,到處是雜草一片。當他們來到大堂門口時,一位端茶的矮個子侍女回頭看了看他們,冷冷道:“你們來的不是時候,家裡正好死人了,主人說,你們若是懂事,奉了白包就走吧!”
說完那侍女端著茶,快步入了大堂。
小筱和魏劫走慢了些,等入了大堂時,已經不見那侍女的身影,卻看見這大堂還真的掛著“奠”字,
在大堂正中央,放著一口漆木棺材,此時蓋子緊閉,看起來有些恐怖。
魏劫走了進去,伸手在棺材蓋子上用力敲了三下,然後道:“久聞鬼醫醫術高超,特來求醫問診,出來吧!”
就在這時,棺材裡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有趣,有趣,今年來看病的好像還有點意思!”
說話間,那棺材蓋自動挪開了,隻見一個滿臉胡子的老頭,穿著一件寬大不合身的壽衣,從棺材裡爬了出來。
小筱有些無語地看著這位鬼醫,忍不住小聲問魏劫:“這位鬼醫的戲癮很大?”
那老頭耳朵很尖,居然聽到了小筱的嘀咕,立刻尖聲問:“喂,小丫頭,你在說什麼?”
小筱經曆了一夜的荒唐事,此時也是有些厭倦了,她打量著那老頭白細得過分的皮膚,有些無奈道:“閣下片刻的功夫,就分彆扮演了開門的童子,送茶的侍女,還有現在滿臉胡子的老者……不就是戲癮很大?”
那老者一聽,像個頑童一般原地蹦了起來,依舊死不承認:“胡說,那兩個明明是我的兒子和女兒!”
麵對這樣無賴,小筱有些無力地將頭抵在一旁的柱子上,稍微振奮了些才道:“你那張白白的臉兒,不是塗個胭脂,或者戴上假胡子就能遮掩的。天色也不早了,你到底會不會看病,要是不看,我可就要走了!”
那人聞聽此言,終於恨恨地扯掉了自己臉上的花白胡子,露出一張少年稚嫩的臉,
他挽了挽不合身的袖子,瞪著小筱狐疑道:“以前的人入了這個院子,都是心緒難平的樣子。為何你們倆個氣定神閒,絲毫不見慌張?”
魏劫垂眸看著他道:“你是說我們倆為何沒有中巷子裡的毒煙,與那些人殘殺在一處嗎?”
他說完這話,看了看身邊的小筱,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從鼻孔裡扣出了兩個小綠團。
原來這是魏劫從耆老山的山穀裡帶出來的解毒葉子。當初魏劫就是靠著這葉子抵擋住了蛇毒,
小筱在聽到更夫的話時,就明白了當年的屠殺可能並非魏劫本意。
她如今也算是有了諸多曆練,便是提醒魏劫,那巷子裡可能有些讓人迷失本心的東西。
在她的提醒下,入巷子時,他們就揉葉成團,塞入了鼻孔裡,以防萬一。
所以當巷子裡瘴氣彌漫時,人人變得心浮氣躁時,他們倆卻並沒有受毒氣影響。
不過巷子裡的其他人顯然中毒甚深,最後自相殘殺,一命嗚呼了。
小筱看著那少年害死了那麼多條人命,還有心思過戲癮,便擰眉問道:“你身為醫者,若是挑揀著救人也就罷了,怎麼還沒治病,卻先要害人?”
那少年鬼醫向來見慣了阿諛奉承,點頭哈腰的求醫者,沒想到今日來的二位,卻硬氣得很,不但不急著求醫看病,反而倒過來提審起他來!
他忍不住張狂大笑:“廢話,我看病是很費心神的,如此珍貴的機會,豈可浪費在那種短命鬼的身上,若不是逐鹿而出的優勝者,怎麼配我為他診病?”
看來他挑選病人,將求醫者集中在一條巷子裡,如同養蠱一般,將毒蟲聚集,讓他們自相纏鬥,隻留下最後一個勝出者。
怪不得近兩年鬼門大開這一天,菜市街口就要出現數具求醫者的屍體,看來也是這鬼醫的手筆。
至於之前軌跡裡,魏劫立在屍推裡,應該也是著了這鬼醫的道兒。
明白了這點後,小筱對眼前這個所謂神醫,隻有無比厭惡之心。
就在這時,鬼醫的眼珠卻在他倆之間來回轉了一下,又開口挑撥道:“我的院中,隻能出去一個活人,可是你們卻是兩個,要不你們自己決斷,誰生誰死?”
小筱卻笑了笑:“可我並不想找你看病了,我們的生死,與你何乾?”
可是那鬼醫卻不乾了,一臉惱怒道:“入了我的院子,治不治病,可就由不得你了!治不好你的病,就任著你走出去,豈不是要砸了我的招牌!不行,今日這病,你不看也得看!”
說完這話,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伸手,一把扯下了小筱胳膊上的繃帶。
小筱一直久久不能愈合的傷口,被這鬼醫扯得再次開裂,鮮血汩汩而出。
而鬼醫則緊盯著小筱傷口四周焦黑的灼傷,有些興奮地瞪大了眼睛:“這……是天罰所傷!你居然能在天罰中全身而退?真是不簡單啊!”
當他欺身而上,準備再靠近些時,小筱長指微動,一下子拔出了腰間的寶劍“與天鬥”穩穩地架在了那鬼醫的脖子上。
這上古寶劍破土而出時,鑲嵌在劍身上的寶石吸飽了天罰能量,劍芒滾燙,遇神弑神,遇魔斬魔!
那鬼醫哪裡能招架得住?被劍氣逼得是連連後退。
小筱注意到,那鬼醫的側臉映在了劍身之上,竟然是半張……猙獰的骷髏鬼臉。
此時再看鬼醫,被劍氣逼住的那半張臉,光潔的皮膚迅速枯萎,衰老得不成樣子。
小筱知道自己果然猜得不錯,這個所謂的神醫……其實被附魔了。
他被“與天鬥”的劍芒脅迫,已經抱頭爬在地,再不見方才操縱人生死的囂張樣子,隻連連哭喊道:“俠女,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原來這位所謂的神醫,其實原本不過是個庸醫,他幼年喪母,立誌繼承父業,成為一代名醫。
偏偏他天資魯鈍,又是兀自逞強,十五歲時,趁著父親不注意,偷偷看診,無意中下錯了藥,害死了病人。
結果父親替他頂罪,被發配邊疆,在半路之上,便重病而死。
相依為命的姐姐為了生計,不得不遠嫁給一個六旬老翁為妾,最後卻被正室逼死。
他無傍身之能,淪為乞丐,被人欺淩謾罵,無意中闖入了一處山洞,遇見了一隻附身魔,受不住那魔的誘惑,定了生死契,以自己剩餘六十年的壽路換來的鬼神之手,可以妙手回春,定人生死。
而他的身體定格在了十四歲,身體也成了魔之棲身之所,一旦魔離開他的身,他就要立刻衰老而亡。
隻是魔所謂的看病,不過用了偷梁換柱之法,用他六十年的壽路來給那些病患續命。
而藥到病除,也不過是將病轉移到少年自己身上而已。
他仗著自己附魔在身,有更多的病痛也不怕。
而當看到那些病患感激涕零,誇他是神醫的話,就讓他自卑扭曲的內心產生了極大的滿足。
隻是肉身的承載有限,他若是承不住太多的病痛,那魔便威脅要離開他,尋找新的宿主。
他慌了神,隻能想法子續命。
既然他自己的壽路不夠給病患續命,那麼便用彆人的來填……隻是他的身體太羸弱了,看不了太多的病人。
於是他便打著一年隻看一個病人的幌子,將慕名前來求醫者騙入巷子裡,再利用能讓人癲狂的毒霧讓他們自相殘殺。
當鬼巷血流成河時,他身體裡的魔也得到了足夠滋養,便可以讓他再現妙手回春的神通,得到彆人感激涕零的一聲讚歎……
而在其他的時間裡,他像隻見不得陽光的老鼠,躲在第十九巷的老宅裡,一人分飾著亡故的父親和姐姐,仿佛還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沒想到今日開診,如此不順!他被一個小姑娘用驅魔神劍架在了脖子上。
不過最讓這鬼醫難熬的,不是自己被寶劍脅迫,而是崔小筱居然不讓他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