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劫挑眉看了看師父的無情劍,舉凡男子聽著“不行”二字都會有些彆扭,但看師父逐出廢徒的架勢不像開玩笑,這次他倒是老老實實渡氣吸丹,將內丹吸附了回來。
就在內丹離開小筱丹田的一瞬間,小筱瞬間察覺到了魔珠似乎因為缺少壓製而覺醒。
此時,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就算不照鏡子,她都猜到自己的眼睛應該又變得赤紅一片……
收回內丹的魏劫來不及調息,立刻將小筱調轉身子,讓她的後背朝向自己,然後渡氣給她的靈宮,幫助她一起壓製魔性。
待好不容易壓製了魔性時,小筱緩緩長舒了一口氣,不過低頭看向自己胳膊時時,她總覺得那蛇麟好像又增多了。
魏劫也看到了,他寬慰地捏了捏小筱的肩膀,寬慰道:“沒關係,總能想出法子的……”
小筱穩了穩心神,不禁抬頭看向了魏劫。若不是他這次舍出了內丹給自己壓製魔珠的魔性,她都不知魏劫早就凝氣成丹了。
那內丹氣息渾厚,隱隱已有一代大能天師之相。
小筱知道,魏劫若是投拜名師,大概成就和修為都要比他現在要高很多。
可惜他偏偏吊兒郎當沒有正經地拜了自己這個九流宗師。
小筱是第一次替魏劫感到屈才可惜,也為自己沒有什麼可教給他的,誤了人家的子弟而有些愧疚。
所以,她這次又誠心誠意地說道:“魏劫……其實天下有許多有大才的能人師父。依著你的天賦,若投拜名師,修為會更好。我們符宗並沒有從一而終之說,隻要你遇到其他有本事的師父,你其實可以再拜他人為師,我是不會怪你的。畢竟……我也是也沒教過你什麼本事。”
魏劫看著小筱的臉兒,微微眨了眨紫眸,嘴角掛著漫不經心地笑:“誰說你沒教我東西?”
小筱費力想想,自己好像除了些粗淺的控符術外,並沒有教過他啊!
魏劫低頭挨著她道:“你為人正直,懲惡揚善,跟著你學做人,我這糞坑裡的石頭都帶了幾分香甜。拜那些所謂的正道大能為師?那師父你豈不是又將我這個不會做人的石頭扔回到糞坑裡了嗎?”
這話說得太對師父的路子了!小筱人生走過一段彎路,曾經在街頭行騙,受唐有術教化以後,深以為恥。
這誇小筱為人方正不阿,就好比誇讚芳齡女子貌美傾城,真是嘴兒甜得誇到為師的心坎裡去了!
如此一來,小筱替他成魔,都心情大好。
不過在師徒互捧一番之後,還有更要緊的事兒要做,那就是思陵一直還沒有找到呢。
依著在林中時,偷聽到的萬蓮師和秦賀的話,思陵曾經進過城,甚至差點被萬蓮師抓到了,隻是有人幫襯了她,所以才逃過一劫。
小筱很好奇幫助思陵的是誰。而她現在又在何處。
不過這答案很快便揭曉了。
就在大雨方停時,便有人來找尋他們了。
來者是衛家的侍衛,傳達的是衛家老祖母的邀請,讓魏劫帶上他的師父們去離此不遠的前江江畔去吃一頓便飯。
小筱對衛家上次請她吃飯印象深刻,所以這次前去赴宴的興趣不大。
不過衛家老祖母的邀請顯然不容拒絕,小筱看著農家院外那些銀盔銀甲的侍衛,似乎容不得她推脫。
難道衛家的消息這般靈通,已經知道她魔化一次,這次又要她奔赴鴻門盛宴?
唐有術和餘靈兒也要跟去,但是衛家來人說,衛家祖母隻請了二人,其餘人一律不得同往。
看侍衛說得這麼鄭重,小筱更是確定了宴無好宴。
這前江的地形頗為有趣,江邊的一座大山上,有個圓形如帽子般的陡崖,恰好如撐傘一般,將一段江麵覆蓋,終年不見陽光。
而且這處前江照比彆處的江流,水聲似乎更大些,其實並不是什麼飲酒聊天的好地方。不知衛家老祖母為何選了這處地方擺宴。
等他們到了江邊的江亭時,卻發現有個貌美異常的女子正坐在衛家老祖宗的身邊。
這女子正是失蹤多時的思陵。
原來思陵那日回返洛邑城時,也遇到了那座幻城。她出自陰司,又非人族,所以看到那城時,與人眼所看完全不同,隻感覺到到處充滿著濃鬱而腐臭的味道。
所以她避讓開來,先一步入了真正的洛邑。可當她入城時,才發現魏劫似乎還沒入城。
她擔心兒子誤入幻城,便又出城了,可惜那時候,幻城已經消失。當她再次折返回來的時候卻遇到了準備回王府的鬼宗萬蓮師。
這個萬蓮師對外的身份一直是璨王府的管家,可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府中。
他似乎知道王府裡的一切動向,就算思陵用鬥笠遮住了臉,還是被他認了出來。
這鬼宗真是女魅的克星!思陵完全不是這萬蓮師的對手,而且她的魅惑歌聲對於萬蓮師也是無用。
就在要被他擒拿住的千鈞一發之際,卻突然從天而降一隻漁網將萬蓮師扣住,這才讓思陵堪堪逃過了一劫。
此後她再不敢入城,便一直在城四周徘徊,可出城時,卻發現衛家人老早就在城外等著她了,
原來那漁網竟然是衛家老太親自撒出去的,在關鍵時刻救了思陵一命。
思陵當初與衛竟陵私定終身,完全沒有經過衛家家長的同意。後來她是在耆老山後山的山洞裡偷偷生下魏劫的。
所以她這位名不正言不順的衛家兒媳婦,看見衛家老太太時,也是透著些尷尬。這兩個女人望著彼此時隻能想到,她們共同失去了一個心愛的人。
這並不是什麼很好的回憶。
跟起初聽聞這女魅誘惑了衛竟陵的極度震怒相比,衛家老祖母現在對思陵的態度雖然稱不上寬和,但是也還算勉強做到了應儘的禮數,最起碼沒將這女妖捉了,按捆在地上。
思陵倒是心知肚明,衛家人對她客氣不是原諒了她,而是看在了她兒子魏劫的情分上。
所以兩個女人在等待魏劫來到前,一直相顧無言,板直坐著,靜聽亭旁江水滔滔……
直到魏劫和崔小筱等符宗一行人來,這席麵上才算有些熱絡氣。
衛家老祖母眼裡不揉沙子,待孫兒靠近,她稍微一提鼻子,就聞出不對了:“阿劫,你最近可是遇到了妖族?還跟它們走得甚近?”
這種濃鬱化解不開的味道,應該不是偶爾邂逅,而是總待在一起才有的。
魏劫揚了揚眉,淡然道:“我師父救了耆老山的狐族,它們因為暫時失了棲息之地,便跟師父暫且走上一程。”
祖母藏在褶皺裡的眼睛精光一閃,轉而笑著對崔小筱道:“崔宗主,吸納狐族,你符宗又是壯大了許多,可喜可賀啊!”
小筱不敢再吃衛家人端來的食物,正閒坐無聊,聽了祖母這麼說,連忙笑著回道:“有什麼可喜可賀的?憑空多添了好多吃飯的嘴,幸好它們也不是個個嬌氣需要人投喂,餓了就自己去打獵。不然的話,我就算日日在街上胸口碎大石的賣藝,也養不起它們。等尋到了合適的地方,我會讓它們留下的。我符宗廟門小,養不了太多人!”
開什麼玩笑!就那個餘靈兒就是個花錢沒數的主兒,有時候小筱一不留神,師父唐有術便又給餘靈兒買了許多不必要的花哨玩意。
小筱心疼自己師父的銀子,可不想師父小小年紀,就得養花錢如流水的小狐狸!
衛家祖母似乎沒想到崔小筱的回答這般接地氣,聽著更像是言不由衷的虛偽客套,所以她也不客氣地點道:“這塗雲山狐族乃是當年與女媧結下善緣的妖族,自然也承接了上古大神不少的好處,許多人可是費儘心力要將狐族掌握在手。現在那狐族願效忠於你,你卻如此推脫……崔宗主,你還真是有些與眾不同啊!”
小筱聽了這話,落落大方一笑,開口道:“老祖宗您需要操持降魔衛家裡裡外外,自然覺得助力越多越好,講求物儘其用。可是我這等閒雲野鶴之人,隻要門下弟子吃飽安康,四季風調雨順,在哪都是悠哉荒廢光陰。所以吾等與人,但求一個‘緣’字,至於其他的心思,實在懶得去想。”
她這話也是實話,隻是聽在賊精的衛家老太耳裡,便聽出了另外的意思。
這個小姑娘,在敲打她這個老太婆無事不登三寶殿,請他們來就是存心要利用啊!
所以聽到這,老祖母的眸光登時變得犀利,笑看著崔小筱道:“可惜世間並無太多像崔宗主這樣來去自由,無所求之人。比如我衛家子弟,從他們打娘胎裡落地的那一刻,便要肩負衛家的職責,避無可避……”
一旁默不作聲的思陵聽到這裡,登時站了起來,冷聲對衛家祖母道:“衛夫人,當年是我對不住竟陵,不該與他結下私緣,不過阿劫年少就已經離開了衛家,他什麼都不知,也才跟師父學些本事,隻怕他的肩膀太稚嫩,擔不了太多的事情!”
看來思陵也跟小筱一樣,知道衛家祖母是要給魏劫派差事,而且這差事凶險無比,所以不希望他來承擔。
衛家主母挑眉看著思陵道:“你覺得我會讓阿劫承擔什麼?”
思陵淒慘笑道:“當然是你衛家不便與夏家皇室衝突,卻讓阿劫這孩子衝在前麵,去做你們衛家不好做的事!可是那璨王豈是尋常人,他的手下可都是鬼宗萬蓮師那等窮凶極惡之徒!他年紀尚輕,豈能和那些惡徒抗衡?”
就在這時,一旁的衛家家主衛竟峰卻沉下了臉:“我母親麵前,哪有你說話的份?你雖然生下了魏劫,可彆忘了他姓衛,而非你妖界之人,如今他也大了,怎麼容得他還如此年少散漫,在外麵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