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漁民們把那些金子打撈上來,自然急不可待地擦去了金鱗上的粘液,便自然而然地被金鱗上故意留下的尖刺刺破皮膚,然後中了夜叉之毒。
這水夜叉的毒發作起來很快,而且可以借人傳人,等到殃及一片時,魔族毒性禍亂天下的事情,便可以堂而皇之的上稟天庭了。
可是誰想到,那個魏劫和崔小筱竟然四兩撥千斤,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愣是哄得一幫愚民聽風是雨,反過來砸毀了他的神廟!
洞淵立在船頭時,默默提了下氣,發現自己的神力果然如同被無形鐵鏈束縛一般,不能得心應手!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人間久留,以免生變,所以他想要快些去見崔小筱。
想到這,他對璨王吩咐道:“前往崔小筱所在的村落。”
璨王立刻吩咐水手轉舵,朝著海岸線而去,一路破浪前行……
再說漁村族子裡的這場“時疫”,因為有了崔小筱的聖女之血,很快就製止了擴散。
那些村民們在海上打撈的“龍鱗”也被唐有術收集了起來來,以火符焚燒成金水,揮發了其中的毒性。
至於煆燒後的金子,唐有術也儘數將金子分配著給那些死了人口的村戶人家,還有其他中毒的人家。
畢竟這次死去的都是家裡出海打漁的頂梁柱,剩下孤兒寡母真是難以過活。
看著那些孤寡老人,還有半大不大的孩童跪在地上感謝著仙長的情形,小筱覺得心裡微微有些難過。
當夜半時分,她坐在村子的屋頂,靠在魏劫寬闊地懷裡,有些悵惘道:“我本不該出現在這二百年前,若是沒有我,洞淵就不會喚醒那些水夜叉,而那些死去的村民們會不會就不能遭此橫禍,他們的家人也不必經曆這些悲傷?”
魏劫最是了解小筱,自稱是江湖小騙子出身的她,其實有著最柔軟敏感的心思。
沒想到這些日子,她竟然將這些村民的死默默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魏劫不由得捏緊了她的肩膀。
“這裡有你什麼關係?水夜叉的毒,是洞淵命人散布的。如果你不喚醒那些水夜叉,就無人發現福娘子在海島的勾當。到時候她也會坑害更多的人,騙取他們的壽路,滋養那些魔胎。如今,你早早製止了福娘子,有沒有算過自己其實救下了多少人?”
魏劫最近除了在床上,真是很難得能說出這麼多的話來。小筱仰頭看向他,此時魏劫的挺鼻薄唇,正是專注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積攢了幾輩子的福氣,就是能遇到越過二百年的你。不然你我的緣分該是如何接續?”
小筱知道他說的都對,自己與他同世而生時,卻還隻是小黑鳳。而她轉世為人的時候,他卻早就不在人世。
這樣交錯了二百年的兩個人能相遇相知,最後相愛,是上天給苦命的魏劫和她莫大恩賜。
他和她都是溫暖了彼此,變得再不可分離。
想到這裡,小筱忍不住衝著魏劫甜甜地笑,終於也引得魏劫露出了他的虎牙,也對著她笑。
這麼互相對看著傻笑,是魏劫和小筱最近的日常。知道彼此心思的兩個人,就算什麼都不說,隻是這麼看著對方就會覺得有種讓胸口甜甜的滿足感——當然,這隻是小筱一個人的感覺。
魏劫看到大眼白皙,眼波魅動的少女衝著自己這麼笑,除了覺得胸口漲,還有彆的地方也漲得要炸起。
少不得要一把抱起少女,然後火急火燎地往屋子裡跑。
小筱一看他這樣子,便是哭笑不得地拍著他的胸口:“你這樣子,倒像是吉祥被貼了催情符,給個樹乾都能鑽出火來!”
魏劫平日跟小筱閒聊時,便知道了她二百年後養了一條老狗叫吉祥,所以小丫頭片子這番比喻可真埋汰人啊!
他一會若是不給她鑽出火來,她便不知自家男人的厲害!
一時間,屋子裡燭光熄滅之後,便是嬉笑打鬨的蜜意情濃,再往後來,便是聲音漸漸變小,而帷幔層層落下。
而那些似有似無的曖昧聲音,一點不落地傳入了剛剛上岸的洞淵耳中。
此時他正立在距離村落不遠的山頭,料峭的海風吹動衣擺,襯得他形單影隻。
他負手在背後也不言語,犀利的神眼自然能看得甚遠。
隻是那屋子慢慢被魏劫散發出的結界遮擋,很快連聲音都聽不見了。
看來這魏劫的獨占欲甚強,竟是不想自己懷中女人的嫵媚聲音被彆人偷聽到。
可是風流如神子洞淵,自然也能想象此時屋內的火熱。
雖然母親說威鳳已經魂飛魄滅,可他總是還對崔小筱報含一絲希望。因為在那少女的身上,有著太多與威鳳肖似的東西了。
甚至洞淵現在覺得,小筱的一顰一笑越發有威鳳的氣韻了。
那個少女是這個世界唯一跟威鳳有聯係的了。
洞淵直到現在,才終於隱約明白,他似乎再也找尋不回他的威鳳了。
那個看起來不爭不搶的女子,總是默不作聲地看著他與彆的神女曖昧做戲,甚至從來都不會哭鬨吃醋。
以至於他誤以為,她就像那些神女一樣,都明白不可有獨占他的奢侈念頭。
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絕情起來,竟然不會給他留下半分的念想,甚至連一絲魂魄都不曾留下!
而她用魂魄滋養出來的魔女,卻看都不曾看他,便一心撲入他此生宿敵的懷抱,在他的麵前顛鸞倒鳳……
這難道就是威鳳存心的報複嗎?
洞淵一時走神,又想起了威鳳與他相處時的點滴。那時,他與威鳳感情正好,卻又不甘心獨守一人,便半開玩笑地試探著她:“若是你發現,我不獨愛你一人,你會如何?”
威鳳當時笑意不減,卻眼神專注地看著他道:“君如負我,我亦也不會糾纏,從此窮儘黃泉碧落,與君相忘於天地間……”
那一刻恍惚就在眼前,可是洞淵在回憶時,卻從那雙明澄清澈的眼眸裡看到了他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的堅定冷絕……
也許她比他知道的更早,就看透他虛與委蛇的把戲,隻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他留機會。
直到他將她利用殆儘,傷得遍體鱗傷,讓她決定再不回頭,就此相忘……
洞淵突然覺得額頭一疼,伸手摸去的時候,他額頭上的神印竟然再次冒出血來。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衝著那燈光跳動的屋舍森然一笑。
他是誰?是天帝和天母聖女的兒子,出生以來,便享儘了榮寵,與天齊壽。
可是他卻要因為“此生不可得”而氣得神格受損?
這種恥辱,竟然比恥辱本身還不可接受!
且讓那廝享受片刻的溫存吧!因為過不了多久,魏劫就會明白,身為一個凡人,該是多麼的力不從心,天不遂人願!
這一刻,洞淵倒是下定了決心:崔小筱,不管你是不是威鳳的轉世,我都不允許你與魏劫長相廝守!
夜色漸漸濃黑,一切都在黎明前發酵醞釀,等待著不可知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