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魔城與天兵的聖戰,人界並沒有太多大能參與。而能知悉這過往的老人,也是升天的升天,老死的老死。
他們如何能知曉天界都不知曉的魔島的秘密?衛家人倒是看出了端倪,但是老祖宗裝傻不說破,衛竟峰便也在一旁守口如瓶。
他們把守陰司,敬奉古炎帝君,所以對古炎帝君的傳人魏劫的話,也不會存疑。若是魔城歸位,對洞淵形成挾製,那麼衛家人也許能就此解脫束縛,不再困於耆老山。
至於三大派,因為有太子的背書,這群大能也是懶得計較這些野人的來曆,便是同意挪移此島。
眾人各懷心事,可是愚公移山的心思卻是一致。
如此一來,眾人再次盤腿運功屏息凝神,在神廟祭壇前擺出了陣型。
此時整個島嶼四周,都貼上了乾坤挪移的靈符,將近百來名的大能催動靈力,助盤坐在祭台之上的小筱一臂之力。
小筱這幾日在魔島小住,她也感覺到了自己與神廟的牽絆日益緊密。
那種感覺不好形容,不過這次她終於可以將百位大能的力量轉化為自己的,然後如上次一般,魔島再次升入半空。
小筱渾身散發金光,形成萬道金線,牽動整個島嶼緩緩升起。
再然後,在一片刺眼發奪目的金光裡,海島上的魔島憑空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西地荒地。
昔日魔城連根拔起的舊痕猶在,如同一個盆地,而此時海島正嚴絲合縫,與原來的縫隙契合。
消失甚久的魔城,終於又出現在了廣袤大地之上。
一時間,那些參與的大能們也是有些不敢置信,看著四周驟然變換的天地峰巒。
他們之前雖然答應了,卻覺得崔小筱和魏劫師徒不自量力,有些癡人說夢。
他們隻不過是抱持著彆得罪太子的心思來的,可萬萬沒想到居然能成!
一時間他們麵麵相覷,可是心裡也是漸漸明白,能有如此移山之力,名不見經傳的符宗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宗了!
且不說人間變化,如此挪山移地,在行事的一刹那,天上的仙宮也紛紛感應。
這次並非雲霞遮蔽的海洋之上,昔日魔城在西地繁山再現的消息,很快就由西地的地神傳遞到了天庭之上。
天帝不再,天母聖女代為主持,當聽地神呈報魔城再現的消息後,她眉眼不動,定定說道:“當年魔軍肆虐,竟然妄想推翻天庭,造成天下蒼生生靈塗炭。天兵驍勇將其剿滅,沒想到有心懷叵測者,竟然藏匿魔族神木,讓其死灰複燃。需得將乾擾天機者消除,以恢複天地秩序。諸位,可有異議?”
天母代天帝之職甚久,眾位仙人皆是無話,認同天母聖女的提議。
可是有個蒼老的聲音卻突然開口道:“當初天地初分,魔族以蕩平陰司妖孽之功,而得西地封城,魔族雖然奉行殺戮,無甚憐憫之心,可也是維持天地平衡的重要一族。自從魔族消亡,西地鎮魔不在,陰陽得不到平衡。陰司的陰氣日盛,時不時就有妖孽魔獸逃逸,為禍人間。原本有古炎帝君鎮守,這情況還好些。可是古炎帝君應劫之後,陰司無主,隻靠凡人鎮守,長此以往,是會出大亂的。依著我看,魔族歸回本位,陰陽得以平衡,是好事,為何要更改?”
天母聞聲望去,說話的是太古大神慧智老祖。
他是天庭與天帝齊壽的老資曆,就算是天母榮瑤,也要敬他幾分。
不過今日這老祖實在有些不開智,竟然在這樣的場合開口阻攔。
榮瑤穩穩一笑道:“老祖通悉太古典故,自然也知魔族來曆。雖然起初天地乾坤的平衡需得魔族,可他們毫無感恩敬畏之心,竟讓天庭養虎為患,若是不除掉魔族,隻怕他們會給天下百姓造成潑天大禍。”
慧智老祖撚了撚胡須,無儘悵惘道:“曾幾何時,魔族的族長,也是與天帝並肩為戰的同門。可惜人魔殊途,一天一地再不相見。不過我記得當初天帝也是心存慈悲,要與魔族和談,隻是據說陣前的威鳳女神君不守天帝之約,貿然領兵屠城。過後她也領罰受了天譴,可見屠城並非天帝本意,既然如此,何不撥亂反正,正好給魔族一線生機,也算踐行了天帝與魔族為好的善意。”
榮瑤微微一笑:“老祖悲天憫人,就算對弑殺成性的魔族也心存善念,實是我輩楷模。隻是那魔族當年被天兵屠戮殆儘,必定心中懷狠,隻怕你我的善意他們也不能領情。”
慧智老祖抬起頭看,意味深長道:“留存善意,天自然知,何須得人去領情?”
榮瑤的笑意微微收了些,隻是頓了一下,借著道:“既然慧智老祖開口,不妨就便照著老祖之言行事,我會如天帝當年一般,派出使者與魔族定契,到時候是戰是和,就看天意了。”
慧智老祖也不再言,隻是負著手,哼唱著人間才有的古老山腔調子,慢吞吞一步三搖地離去了。
榮瑤冷眼看著慢慢離去的老祖。
這老祖雖然平日從不管事,卻是天庭裡弟子眾多。他下凡度化的大能,皆是天庭出眾之輩,所以他之言,不能不聽。
可是聽了,並不代表一定要做。那些遊神散仙考慮事情哪有她這麼多?
他們又有幾人與魔族正麵交鋒過?哪裡懂得與魔存仁,便是害人!
這威鳳也是慧智老祖當年點化的,言辭皆是一樣。可若威鳳當年老老實實的不搞這些花樣子,又怎麼會生出今日那麼多的是非?
尤其是她讓洞淵心中生了魔障,一步錯,步步錯,最是讓榮瑤無法容忍。
天母聖女不再多想,回到了自己仙府的魚池邊,那幾尾魚兒再次遊了過來,熱切地盼著天母聖女手裡那一把金丹……
再說魔城遷徙,一朝完成。
小筱少不得擺布宴席,酬謝諸位的相助。
可惜衛家不敢離開耆老山太久,而且最近陰司的魔物躁動的厲害,那陰陽簿不知為何,似乎又被人從陰司裡偷盜了出來。
一張殘頁當初都折騰得衛家疲於奔命,現在整本都丟了,老祖母反而淡定從容了許多。
因為這次偷盜之人,並不是衛家內賊,老祖母也猜測這麼乾淨利索的手法,應該是上麵的仙神。
她可以帶著族人後輩與奸賊,與鬼怪鬥。可是人與神如何能鬥?
衛家殫精竭慮數代,無愧無心,若是上蒼降罪,自當領罰。能在領罰之前,幫助崔小筱完成魔城的遷徙,她便算是對得起這兩個孩子了。
所以她領著人吩咐了小筱和魏劫幾句,又說了陰司愈加躁動的異像之後,便匆匆而去。
而其他的三大派,則回去等當今陛下對各個宗派解封的聖旨。
此處雖然是荒漠,卻到底是魔族人生養了千年之地。那些魔族人適應得奇快,很快就學會了利用四周的黏土造牆砌屋,眼看著魔城昔日的城牆再次在漫漫黃沙裡壘砌起來。
說來也是奇怪,當魔城建成了粗略模樣,相隔不遠的耆老山便傳來消息,說是陰司的躁動在魔城遷徙回來後,竟然平穩了不少。
這證明小筱當初的猜想是對的,魔城的建造,其作用就是壓製陰司邪氣,維持人界的陰陽。
所以當初魔城遷走,無形中也是助長了陰司魔物的滋生。
而二百年後的大亂,除了這魔族的複興外,與陰司魔物逃逸也大是相關。
現在小筱隻想印證自己和魏劫這番舉動,有沒有對二百年後那場避無可避的動蕩產生影響。
可是她拿了那老和尚給的風水鏡照了幾次,都不能顯出影像。
唐有術翻弄鏡子,突然後知後覺地指著上麵鑲嵌的金豆子道:“這些金豆子,會不會指的是天上的星象?隻有與天上星象吻合的日子,這鏡子才可月下通靈,映射二百年後?”
小筱覺得師父的話有道理,在仔細研究了鏡子上金豆鑲嵌的紋路後,她和魏劫,還有唐有術來到了魔城新建的城牆上,在高高掛起的月光下,舉起了鏡子。
還真像唐有術猜測的那樣,這一次,當月光投射到鏡子上時,鏡麵一閃,鏡子裡再次映照出了靈山大廳的情形。
這次立在鏡子前的,依舊是大師兄姬午七和二師姐……
隻是這次姬午七一臉困惑地瞪看著鏡子裡的崔小筱,與身邊的師妹江南木迅速交換了眼神。
崔小筱想要知道那邊的情形,便急不可待地問:“大師兄,是我,你快告訴我,此時靈山可還有流民?”
隻見那胡子修理得整整齊齊的姬午七,彬彬有禮地抱拳衝著崔小筱拱手道:“敢問這位姑娘貴姓?”
小筱也被這麼有禮貌的大師兄給嚇了一跳。在她的印象裡,大師兄姬午七是個不喊就不會說話的粗魯漢子。
他何曾這般彬彬有禮跟自己說過話?小筱疑心大師兄在搞怪樣子,便迫不及待地對旁邊的二師姐道:“是我啊,我是你們的小師妹崔小筱!你們怎麼不認識我了?”
隻見鏡子裡的二位符宗同門互相對望了一眼後,異口同聲道:“我們沒有小師妹啊!”
不知為什麼,小筱突然覺得心臟猛一縮,十分的不舒服,她拚命地深呼吸道:“大師兄,二師姐,彆鬨了,我是崔小筱,師父唐有術的關門弟子,你們怎麼可能不認識我呢?”
這次,他們聽到了“崔小筱”這個名字的時候,迅速交換了個詫異的眼神,然後姬午七試探重複道:“你說……你叫崔小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