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橋村,河岸下遊的一間院子裡,崔臨慌慌張張地關上院門,站在原地半晌才終於平複了呼吸。
“怎麼樣,你到山上瞧見小柳沒有?”妻子舒喬見他回來了,連忙放下手裡東西迎了出來。
崔臨搖了搖頭,之後又點了點頭,麵上的表情說不上困惑還是恐懼。
“你倒是說話啊,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小柳不肯聽你的話,還和你吵了一架?”
見夫君閉口不言,舒喬頓時急得推了他一把。
“沒吵架,小柳在睡覺,我遠遠瞧了眼就回來了。”崔臨擦了擦頭頂的汗道。
在睡覺。
舒喬滿臉疑惑,在睡覺有什麼不能說的。
“不止小柳,”崔臨白著臉,想起剛剛自己遇到的場景還覺得心有餘悸,“旁邊還有個男人,兩人靠得極近,差不多都快摟在一起了。”
舒喬吸了口氣,終於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為早上柳遙回家大鬨,又摔了許多東西,原本崔臨是不想再管他的,隻是後來仔細想一想,柳遙手腳勤快,腦子活絡,過去確實幫了家裡不少忙。
少了他,相當於直接少了一個勞動力,這還不算之後嫁出去時可能收到的禮銀。
崔臨越想越覺得吃虧,便打算上山和對方說道說道,自己即便有對不住柳遙的地方,也到底是他的親爹,不能就這樣白養了他。
然而剛上到山頂,崔臨就察覺到周遭有些不對。
雖然崔臨過去極少上山,但也知道這山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山神廟,更沒有這種從裡到外都透著詭異的宅院。
記起嚓瑪婆子之前與他提到的凶神,崔臨心底一麻,但為了和柳遙討個說法,到底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
陰涼的空氣,白色的燈籠,踩在腳下的紙錢,偶爾飄過頭頂的白綢,崔臨心驚膽戰,好容易摸到了內堂,剛推開房門,就從門縫裡瞧見正在裡麵熟睡的柳遙。
躺在柳遙身邊的是一名容貌陌生的青年,聽到門外的動靜,抬頭望了崔臨一眼,眸光裡漫過淡淡的血色。
隻是這一眼,崔臨呼吸凝滯,仿佛被某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迅速籠罩,等再回過神來,已經瘋了一樣朝山下跑去。
如果不是中間運氣好跌進了雪堆裡麵,如今怕是連脖子都已經摔斷了。
“你,你看錯了吧。”舒喬撫著胸口,雖然也聽得害怕,但還是硬撐著反駁道。
“如果那山上真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小柳早就沒命了,之前怎麼可能好好跑到山下來。”
崔臨一愣,覺得這話似乎有些道理。
“所以是我,看錯了?”
“肯定是你眼花瞧錯了,”舒喬語氣堅定道,“真是,小柳這孩子平日看著老實,還以為是個好的,沒想到私下裡居然和個陌生男子摟摟抱抱,往後還不知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那要怎麼辦?”崔臨思緒還混亂著,聞言皺眉問。
“自然是儘快嫁出去,”舒喬挑了下眉,仿佛思考了許久才猶豫著開口,“不過這一時間也想不出太合適的人家,對了,先前鄰村的梁木匠不是說想找個填房嗎,小哥兒或者年紀大一點的姑娘都可以,如果成了的話,願意出三十兩的彩禮錢。”
“你說梁木匠?”
崔臨聽了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這梁木匠他知道,足足比柳遙大了十幾歲,脾氣暴躁,據說先頭兩個媳婦都是被他活活磋磨死的,崔臨再不心疼柳遙,也不可能願意他嫁給這樣的人家。
不過三十兩白銀。
彆說是在九橋村,便是在宴城裡,也很少有人家能拿出如此豐厚的彩禮。
舒喬瞥了眼他的神色,理了理鬢角上的碎發,不緊不慢道。
“當然,你不同意也成,隻是醜話說在前頭,私下裡勾三搭四也就罷了,如果小柳哪天真和野男人跑了,壞了咱家姑娘的名聲,我可與你沒完。”
和野男人跑了……這句話直接紮在了崔臨的心口上。
先前的恐懼早已經消散無蹤,崔臨找回了理智,眉心緊皺,半晌輕點了下頭。
“你說的在理,既然祭品的事隻是走過場,那能儘快嫁出去也好,明天找個時間,叫媒人過來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