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遙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隻記得喜帕上那兩個鴛鴦直到最後也沒能繡完。
“臉怎麼紅成這樣,彆是染上風寒了吧?”早上起來,舅母語氣擔心道。
“沒有,”柳遙連忙搖頭,幫著舅母把米粥和醬菜擺在桌上,“就是有些熱了。”
過去他和殷月離並不是沒有單獨相處過,但對方一直恪守禮節,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舉動,以至於柳遙甚至有時候會懷疑,青年是否真的喜歡自己。
認真算來的話,昨日還是對方第一次對自己表現出親密的舉動,柳遙一方麵害羞,一方麵又忍不住暗自高興。
熱?
舅母馮雯望了眼飄著小雪的窗外,心底越發疑惑。
“算了,你自己有數就好,”馮雯頓時無奈,“等下你還要到那人的莊園去吧,記得能幫忙就儘量幫一些,還有六日就成親了,那邊還不知道要怎麼忙碌。”
依照外頭的規矩,成親的雙方婚前按理是不能私下碰麵的,不過鄉下地方沒那麼多講究,即便是直接留宿,也最多是被人閒話兩句,沒什麼大的妨礙。
“好。”柳遙笑著點頭。
吃過早飯,又簡單收拾了院子,直到心緒平穩得差不多了,柳遙才終於帶上舅母準備的東西,打算到殷月離那邊去瞧瞧。
外麵下著小雪,柳遙給自己加了件厚衣裳。
剛走出院子,就看到妹妹崔憐兒正拉著什麼人站在樹下,踮起腳尖,神色怯怯地望著自己的方向。
柳遙停下腳步。
崔憐兒身旁的少年他認得,名叫田鈺,也是九橋村裡的小哥兒,個子不高,容貌清秀。
過去和柳遙的關係不錯,隻是後來柳遙經常到城裡去做短工,長時間沒有碰麵,兩邊自然就漸漸生疏了。
柳遙有些不解,這兩人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行了,你大哥過來了,”注意到柳遙的目光,田鈺笑著推了推身邊的崔憐兒,“你有什麼要說的,就快點去與他說了吧。”
崔憐兒小心翼翼望了柳遙一眼,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似的用力點了點頭,加快腳步走到柳遙麵前。
“大哥……”
“有事?”柳遙心底歎了口氣。
對於後娘生的這個妹妹,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與對方相處。
不是沒有過嫉妒和怨恨,但他同時又很清楚,無論後娘對他怎麼樣,妹妹都是無辜的。
“大哥對不起,”還沒等說完,崔憐兒眼裡的淚已經先流了下來,“之前娘親把我送到姑婆家去了,我昨天問了田哥兒才知道,他們居然讓你代替我當了山神的祭品。”
“不是代替你。”
半晌,柳遙到底還是心軟了,取出帕子,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爹從一開始就打算讓我去了,就算沒有你也是一樣。”
“爹怎麼能……”崔憐兒哭得停不下來,一直到前幾日她都住在城裡,本以為和梁木匠定親的事已經夠過分了,沒想到居然還有祭品這回事。
若不是田鈺碰巧過來找她,她還和傻子一樣被爹娘蒙在鼓裡。
“之前有人祭水神死得那麼慘,最後連屍首都找不到,這是想要了你的命啊,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
“都已經過去了,”柳遙搖搖頭,“再說也沒什麼,止戈山上壓根就沒有山神,我就是在山頂住了幾天,還白得了十吊銅錢。”
“真的沒有山神?”旁邊的田鈺也跟著湊了過來。
崔憐兒淚眼朦朧,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模樣。
“不信你們可以自己去住住看,”柳遙儘可能輕鬆道,“就隻有一間破廟,夜裡倒是有陰兵路過,不過也不傷人,隨便轉幾圈就離開了。”
“陰兵?”田鈺想象了下那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也夠嚇人了。”
崔憐兒讚同點頭。
因為生母強勢,崔憐兒從小便性情懦弱,雖然知道爹娘私底下對大哥的苛待,卻也始終不敢多說什麼。
然而祭品這件事情是真的讓她無法接受了,即便是陌生人,也沒有這樣把人往死路上逼的。
不管大哥有沒有因此而受傷,她都不想再回到那個家裡去了。
小姑娘哭得眼眶發紅,柳遙心底歎息,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
“好了,彆哭了,我過幾日就要嫁人了,對方在山下買了莊子,正好我打算過去,你有空閒的話要一起去瞧瞧嗎?”
崔憐兒一愣,頓時連哭都忘了。
“所以傳言都是真的?”田鈺雙眼發亮,伸手抓住柳遙,“果然有外鄉來的大富商準備娶你過門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