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蘊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宋薇確實隻是一個經紀人，但她不是普通的經紀人，她背後的是業界top的星光娛樂,而她身為星光娛樂的金牌經紀人,怎麼可能沒點能耐。
一周後,與光速列車一起錄的節目播出了。
本來大家興衝衝地打開電視,準備欣賞自己第一次擔任主要嘉賓的節目,然而，他們的興奮在自我介紹完畢之後,就煙消雲散了。
隨著節目的播放，每個人的表情都漸漸凝重起來。
陸蘊的眉頭狠狠皺起。
“這是什麼啊……”翟止第一個嘀咕起來。
康玉直接表達不滿：“這剪輯是腦殘嗎,剪的都是什麼玩意兒啊！”
舒彥的神情鬱悶：“我都不敢相信這是我們。”
他們在錄製節目時的表現可以說是有條不紊、人人稱道的，但是現在播出的節目內容卻把他們的鏡頭剪得七零八落，出彩的鏡頭全都不見了,整個呈現出的效果是混亂且吵鬨的。
在電視上的他們像是一群不懂禮貌沒有規矩的外行人,隨便接話、搶鏡，表現得生?硬又差勁,與對照組的光速列車簡直呈現鮮明對比。
是的，光速列車的表現在剪輯師的妙手剪輯之下,變成了謙遜有禮、富有涵養,與Goal5的沒禮貌相比，簡直拉了不知多少好感。
“明明不是這樣的……”秦萬程搖著頭,很不願意相信的樣子，“大家不是都說我們表現得很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媽的！”
一句臟話驀然響起，突兀得不得了，一瞬間,大家都把視線集中到了罵出這兩個字的人身上。
蔣曌涵的雙手攥得緊緊的，神情憤怒極了，目眥欲裂。
饒是向來聽不得他們說臟話的陸蘊在此時也隻能保持沉默。
不沉默不行，畢竟，在剪輯中表現最差的就是他了。
播出的節目中，蔣曌涵的鏡頭有很多，但大多都是負麵的，不合時宜地插話、大笑，甚至還乾擾其他人，表現之差，簡直像一個熊孩子，讓人看了想打他一頓。
可明明，在錄製時候，他的表現是最好的，積極向上，活潑踴躍，工作人員誇得最多的也是他。
這很明顯是故意的針對。
“光速列車那群卑鄙小人！”蔣曌涵又罵了一句。
兩個團都是節目嘉賓，同台競技，如果剪輯師真的一視同仁瞎剪一氣，就不可能會有這樣千差萬彆的表現，所以隻要稍一細想，就能夠察覺其中端倪。
陸蘊捂住額頭，這件事確實是他的失誤，光想著逞一時之快，卻沒有考慮到後果，像他們這樣沒有背景的小工作室，在為人處世上，還是需要謹慎謹慎再謹慎的，否則為了一時意氣之爭，當時爽歸爽，事後就火葬場了。
但是，也不怪他們有些得意忘形，畢竟以往接觸過的人都是很好的，即便是Lighting那樣的頂級團體，麵對他們這樣不入流的小破團，也是態度親切和善的，沒有像這樣背後使絆子陰人的。
陸蘊深呼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說道：“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吧，大家就當學個教訓，以後待人接物更要小心謹慎。”
“是……”其他人都低下了頭，輕聲應道。
“他們那樣陰我們，我們就這麼算了嗎？”蔣曌涵昂著頭，臉上滿是不甘。
陸蘊把視線移開，不與他對視，抿了一下嘴唇，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吃虧的是我們啊！”蔣曌涵把手機拿起來給他看，“現在網上都是罵我們的！可明明表現不好的是他們，難道就任由他們這樣顛倒是非黑白嗎！”
“萌萌！”翟止聽他越說越激動，於是出聲喝止，“哥哥也是身不由己。”
“是啊。”康玉也幫腔，“這個圈子本來就是這樣，我們沒有背景，沒辦法和大公司硬碰硬，吃了虧也隻能往肚子裡咽。”
舒彥歎了口氣：“萌萌，我知道你被罵得委屈，你生?氣憤怒都可以，可是你要哥哥怎麼辦呢？”
蔣曌涵咬著嘴唇，不說話。
秦萬程拽了拽他的衣角，放柔了聲音：“萌萌，彆難過了，等我們以後紅了，就沒人敢惹我們——”
“現在就被打壓成這樣，我們要怎麼紅啊！”蔣曌涵怒到了極點，把手機都給直接扔了出去。
一聲巨響。
陸蘊走過去，彎下腰把手機撿起來，其他地方倒是沒事，隻是鋼化膜裂了一條縫，但是沒什麼大礙。
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內容。
——嗬嗬
，這就是大公司出身的正規男團，那些野路子學著點。
——彆以為蹭了點熱度自己就紅了，要記著，隻有自身有能力才能走得遠
——本來看封瀾推薦了他們的歌，對他們還有點期待，結果看了節目，什麼玩意兒啊，真不知道封瀾為什麼會?推他們
——那個叫什麼萌萌的，哪裡萌了啊，隨便插話，我都快煩死他了！
……
不等陸蘊看完，屏滅了。
陸蘊的手指微微收緊，手機的金屬外殼摸起來冰涼極了，讓人不自覺想要鬆開手。
他拿著手機走到蔣曌涵身邊，把手機遞還給他：“發脾氣的時候不要隨便亂扔東西，砸到人不好，砸壞了東西也不好。”
蔣曌涵沉默著把手機接過。
陸蘊看著他，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無力?回天。你們現在所能做的，隻有調整好心態，以最好的狀態去完成接下來的工作。隻要你們表現得足夠好，這些謠言自然會不攻自破。”
“大家不是瞎子，你們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日久見人心。”陸蘊緩緩說著，“不要辜負了粉絲們對你們的期待。”
“晚上早點睡，好好休息，明天還有工作。”最後，陸蘊例行公事地說了一句。
“好。”翟止第一個響應。
緊接著其他人也都應聲，隻有蔣曌涵遲遲沒有說話。
“萌萌，你呢？”陸蘊問他。
蔣曌涵低著頭，把手機握得緊緊的，良久之後，他點點頭，小聲說道：“我知道了。”
…
經過一夜的休整，第二天，陸蘊看著精神奕奕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五個孩子，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帶著他們出了門。
今天的工作是某本時尚雜誌的夏日特彆企劃，主要是參與拍攝一些以夏天為主題的照片。
這個策劃不止邀請了Goal5，也邀請了Lighting參與，不過雖然如此，兩組的風格卻是截然不同的。
一個風格偏向於成熟性感風，另一個則走青春陽光路線。
“嗨，蘊蘊和他的小鮮肉們！”
在休息室門口一碰見，夏時立刻熱情地和他們既是招手又是大聲打招呼。
看到夏時臉上的虎視眈眈，陸蘊的腳步遲疑起來。
這個距離，應該不會?被他撲到吧？
封瀾把歡脫得都快脫隊的夏時拽回來，微笑著向他們打招呼：“嗨。”
“前輩們好！”Goal5很有禮貌地向他們鞠躬打招呼。
“你們好。”沈休與笑著說。
夏時從封瀾手中掙脫開，麵對他們，滿意地點點頭：“後輩們都很精神嘛，對此我感到很欣慰。”
沒有理會?他的廢話，封瀾微笑著說：“今天要一起拍攝，到時候還請多多指教了。”
聽到這般親切的話語，Goal5有些受寵若驚了。
陸蘊站出來作為代表，說道：“哪裡哪裡，應該是我們要請你們多多指教。我們家孩子是第一次參與這種企劃，到時候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請你們見諒。”
封瀾見他惶恐的模樣，笑得更加溫柔：“沒關係，你們不用這麼緊張，隻是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拍些照片而已，不會?很難的。”
“嗯，好。”陸蘊點點頭，“謝謝你。”
“不客氣。”
說完這個之後，封瀾便專注地盯著他看。
陸蘊有些疑惑地問：“怎麼了？”
封瀾忽然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如果有困難的話，可以和我說。”
陸蘊抬眼看他，對方神情認真。於是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我的微表情又出賣我了？”
封瀾含笑不語。
陸蘊突然感覺不好意思起來，即使有這麼多人在場，對方還是能觀察得這麼仔細，真是既細心又溫柔。
不過，他也不能總是事事都麻煩對方。於是陸蘊搖頭：“謝謝你的關心，不過這件事我想我可以自己解決。”
封瀾點頭，“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加油吧。”
“好的，謝謝。”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夏時見兩個人躲到一邊在壓低了聲音說話，於是湊過來問道。
封瀾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
夏時是肯定不信的，追問：“沒什麼是什麼？”
“沒什麼就是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封瀾淡淡說道。
夏時鄙視他：“什麼事情還搞得這麼神秘。”
然後他轉向陸蘊，問道：“蘊蘊，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陸蘊剛想說話，卻被封瀾搶先：“彆告訴他。”
夏時開始鬨了：“封瀾你什麼意思啊！
你居然瞞著我和隊長跟彆人有小秘密了！”
“不可以嗎？”封瀾反問他。
“當然不可以了！”夏時理直氣壯的，“我們可是一個團隊，怎麼可以對隊友有所隱瞞！這樣怎麼能利於團隊團結！”
“嗬。”封瀾輕蔑地笑了一下。
夏時開始搬外援了：“隊長，你快說說他啊！”
沈休與無奈地抓了抓頭發，上前插在兩人中間隔開他們，對陸蘊說：“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沒關係。”陸蘊微笑，反正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見過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就各自去準備吧。”沈休與又說。
“好的。”陸蘊點點頭。
沈休與對著陸蘊他們笑了一下，然後一手一個，把兩人抓進?了休息室。
眼前休息室的門關上，陸蘊看向因為見到了前輩另一麵而震驚的自家孩子，說道：“我們也去休息室吧。”
“好。”
幾人回神，然後跟著陸蘊進了隔壁的休息室。
…
“嗨，陸蘊。”
陸蘊剛和工作人員確定完拍攝流程，一轉身，就看到譚潭在向他打招呼。
陸蘊露出微笑，招呼道：“譚經紀人。”
譚潭對他擺擺手，說道：“你叫我譚潭就行了，譚經紀人聽得多彆扭。你看，我不是也直接叫你的名字嘛。”
雖然隻與他見過幾次麵，彼此還不算太熟悉，但是就這麼幾次交往下來，陸蘊覺得譚潭是個非常好相處的人，親切又和氣，明明是頂級偶像團體的經紀人，卻一點架子也沒有，比起那個氣勢淩人的宋薇，要好不知道多少。
對方都這麼說了，陸蘊隻好從善如流：“好，那我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譚潭。”
譚潭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接著，他欲言又止起來。
注意到這一點，陸蘊問道：“怎麼了？”
猶豫了一下，譚潭指著一個角落說道：“我們去那邊說吧，這裡人來人往的，太顯眼了。”
“好。”
兩個人移動到不顯眼的角落裡，陸蘊說：“你可以說了。”
猶豫再三，譚潭還是把話說了出來：“聽說你之前帶Goal5上節目的時候，遇到宋薇了？”
聽到他的話，陸蘊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
譚潭笑了笑，
沒說話。
看著他略顯高深的笑容，陸蘊心中已是了然，像譚潭這種等級的經紀人，在圈中的人脈是很廣的，不管什麼小道消息他都能第一時間掌握。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陸蘊點點頭：“是的，我遇到她了。”
譚潭露出一個果然的神色，低聲呢喃：“難怪。”
“難怪什麼？”陸蘊不解。
“剛剛我聽封瀾說你的狀態不太對，”譚潭聳聳肩，如實說道，“所以猜想是不是因為這個。”
陸蘊啊了一聲，好半天才問：“所以你才來找我？”
“嗯。”譚潭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得到肯定答複，陸蘊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裡的感受，似乎是感動，讓人覺得很溫暖。雖然他們並不熟悉，但是當他遇到問題的時候，這些人都願意向他伸出援手，讓他知道他並不是孤立無援的。
“謝謝你，譚潭。”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最後，陸蘊也隻能說出最簡單的三個字。
譚潭搖頭：“不，是我該謝你才對。”
“咦？”陸蘊不解。
“上次封瀾買小籠包的時候不是遇到你了嗎？”譚潭壓低了聲音，似是在說一件機密一樣，“多虧有你幫忙，才讓他能順利買到東西，不至於暴露身份。”
陸蘊回想了一下，確實有這麼件事來著。他連連擺手：“沒什麼啦，這隻是舉手之勞的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譚潭的神情很認真：“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是小事，可是對封瀾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對我來說也是一樣。所以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陸蘊想了想，像封瀾那種級彆的偶像，不管什麼事情都是大事吧，畢竟如果當時他的身份暴露，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誰都料想不到。想到這裡，陸蘊覺得坦然了，於是點點頭：“好吧，就當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吧。”
兩人相視，皆是會心一笑。
望著譚潭彎彎的笑眼，陸蘊覺得他和對方有一種天生的投緣感，可能是身為經紀人，手下的藝人又都讓人不省心的同病相憐感吧。
想到這裡，陸蘊又頗為感慨起來，果然經紀人不是好當的。
這麼一想，他又笑不出來了。
“怎麼了？”注意到他的異樣，譚潭問道。
陸
蘊輕歎一聲，說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經紀人。”
“誒？怎麼會?。”譚潭的神情略微有些詫異，“我覺得你挺合格的呀。”
陸蘊搖頭：“我做得還不夠，比起你們來，遠遠達不到合格的標準。”
譚潭看了他片刻，問道：“是不是宋薇和你說了什麼？”
一時沉默下來。
陸蘊正糾結著該如何措辭，譚潭就善解人意地開口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和我說，我來幫你分析分析。畢竟，我在圈裡混久了，也算個老手了。”
“這麼麻煩你……”陸蘊很為難的樣子。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譚潭笑眼彎彎的說道：“不要這麼說，大家都是在一個圈子裡混的嘛，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所以，有什麼煩惱，你都可以和我說。”
看著對方親切的笑容，陸蘊感到窩心極了，於是言簡意賅地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聽完後，譚潭露出一個略微驚訝的表情：“她居然和你說了這些嗎？”
“嗯。”陸蘊點頭。
譚潭輕歎一聲：“不愧是她的作風。”
“怎麼了？”陸蘊不解。
麵對他的疑惑，譚潭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低聲道：“宋薇身為星光娛樂的金牌經紀人，除了業務能力是一流的以外，她還有一項特殊本領。”
陸蘊問：“是什麼？”
“動搖人心。”譚潭輕聲吐出這四個字。
陸蘊更不明白了。
“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從心理上占據上風，等到對手開始產生動搖了，她的打擊就會?接踵而至。”譚潭聳了聳肩，一副無奈的樣子，“她最喜歡做這種事了，所以當她的對家沒幾個能從她手上占到便宜的。這是心理戰術，你越是在意就越會?被她牽著走，你不要理會?就不會?上當了。”
聽到譚潭的解釋說明，陸蘊點點頭：“原來是這樣。”當個經紀人，還有這麼多門道嗎？
但是，他還是不大能釋懷，說道：“可是，我還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我現在的工作安排，確實沒能把Goal5各個成員的才能充分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