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帆靠在車邊,抱著手臂等待。
已經是初秋，白天依然燥熱，但等到了晚上?,氣溫一下子便降了下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再抬頭時,便看見陸蘊從墓園裡出來了。等人到了麵前,他開口：“就去了這麼一會兒？”從對方進入墓園到出來,也?就十來分鐘的時間。
陸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是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嗯，也?沒什麼好呆的,送個花就出來了。”
“不早了，走吧。”他走到車邊，伸手去拉車門。
每次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情都不好,方逸帆也?已經習慣了，聳了聳肩,便也跟著上?了車。
“現在是去哪？送你回去？”方逸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
半天沒有回應。
方逸帆向後座看去，陸蘊靠在靠背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事情。見狀，方逸帆回身,踩下了油門。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速度不算快，卻漸漸地與墓園拉開距離。
陸蘊忽然睜開眼睛，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車廂內很?暗,對麵車輛的車燈晃得人眼睛疼。
“你……”陸蘊張了張口，聲音乾澀，“和他們聯係過嗎？”
正在專心開車的方逸帆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昏暗的車廂裡，對方的眼睛卻很亮。
方逸帆沉默片刻之後，回答：“聯係過。”
“……怎麼說？”陸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
這一次，方逸帆的沉默時間更久了。
陸蘊看著前?方的靠背，安靜地等待著。
方逸帆打了一把方向盤，車子拐了個彎，車輪與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在這雜音的乾擾下，方逸帆說道：“她說……”
方逸帆咽了口口水。
“和她無關。她沒你這個孩子。”
陸蘊低下頭去，半晌才問道：“還有呢？”
方逸帆往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能看到後座上?的人正耷拉著腦袋，顯得無精打采的樣子。
“她還說……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方逸帆最終還是如實相告了。
聞言，陸蘊嗤笑了一聲：“就猜到是還是這幾?句。”
方逸帆聽出他
的話?語裡有一些嘲諷，但是嘲諷誰，卻是不得而知。
“你彆放在心上?。”想了半天，方逸帆也?隻能這麼說。
“早習慣了。”陸蘊扯了扯嘴角，說道。
方逸帆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對方，但是又覺得無話?可說。
陸蘊抬起頭，直視前?方，任憑對麵疾馳而來的燈光打入眼中，不適感湧上?，但他仍睜著眼睛。
“也?不是所有父母都愛孩子的。”
方逸帆聽到一聲很輕的聲音，似是在和他說話，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沒話說，陸蘊也未再開口，車廂內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兒，陸蘊掏出手機來看看時間，歎氣：“都快七點了，早知道不來了，耽誤時間不說，還影響心情。”
“反正你回去也沒事。”方逸帆說道。
“什麼叫我沒事，我很?忙的好嗎？”陸蘊對他低估自己工作強度的話?感到很不滿。
眼見著自己好像踩到了雷，方逸帆趕緊澄清：“是是是，您老人家從來都是日理萬機。”
陸蘊冷哼。
“我說，你就打算這麼一直這麼下去？”方逸帆忽然問道。
“嗯？”
方逸帆組織著措辭：“你就打算一直照顧那幾個小鬼，當個吃力不討好的經紀人？”
“沒有吃力不討好啊。”陸蘊笑了笑，“而且，我也?不光是經紀人，還是老板，實際上?我是在為自己賺錢。”
“我不是說這個！”方逸帆提高了聲音，“你要是想賺錢，我這裡有無數門路給你，賺得比現在多，還不用操那麼多的心。哪像現在，事多錢少心還累，跟個老媽子一樣，你說你圖什麼？”
“圖……什麼……”陸蘊沉吟著。
方逸帆也?不催促，安靜等著他的回答。
“成就感吧。”良久之後，陸蘊回答道。
“成就感？”這是什麼回答。
陸蘊微笑：“你不覺得，把五個原本誰都不看好的巨嬰拉扯成巨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嗎？”
方逸帆無語，這個誌向該說是偉大還是異想天開呢。
“允神，我不是潑你冷水。”想了半天，方逸帆還是決定進諫一波，“這段時間你也?在這個圈裡體驗過了，這個圈
子沒那麼簡單，你一個外行人孤軍奮戰，很?難的。”
“我不是一個人！”
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陸蘊便出聲說道，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陸蘊深呼吸一口氣，慢慢地往後靠去：“或許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方逸帆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說道：“那就好。”
陸蘊不再說話，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方逸帆看了一眼後視鏡，輕歎一聲，繼續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