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美味的秋蟹之後,蕭偌悟了。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還是得過且過,凡事都不能太過較真。
他不是被當作畫師招進宮中的嗎?那他就權當自己是個宮廷畫師好了。
畫師最要緊的,便是專注作畫,至於皇後備選這類虛無縹緲的事,完全沒必要在意。
安撫好了自己,蕭偌回味著午膳的蒸螃蟹,一覺美夢到天明。
陽光從窗子透進來,鈴冬掀開百蝶圈金賬幔,將一塊帕子遞給剛剛起身的蕭偌。
“才卯時,時辰還早呢,公子可要再歇一會兒嗎,還是現在叫人將早膳送過來?”
蕭偌用帕子擦了臉,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先擺膳吧,等下還要去康仁宮裡請安。”
若是忽略其他,宮裡的生活其實極有規律,蕭偌算了算自己今日的行程。
早上要先給太後請安,中午則要去欽天監一趟,堇朝宮內的畫師並沒有單獨分出來,一般都是歸於欽天監管轄。
如今負責主事的畫師有兩位,一個叫杜柏川,一個叫吳譽,蕭偌雖沒有見過,卻也聽過兩位畫師的名頭。
杜柏川今年四十有六,善畫草木,筆藝精密,據說很得先皇賞識。吳譽則更年輕一些,才剛三十出頭,畫風多變,為人圓滑和善,卻是真正的主事之人。
距離萬壽節還有十幾日,也不知這兩位畫師對於賀壽圖是個什麼章程,問清楚了,他也好儘早準備起來。
而至於給皇上繪製畫像的事。
蕭偌本著能拖就拖的原則,便不打算主動提起了。
早膳比較清淡,蕭偌胃口還好,用了半碗蓮子粥並兩塊鬆仁餅。
考慮到今日可能需要作畫,早膳過後,蕭偌換了件深色衣裳,簡單梳了發,身上也未帶太多配飾,隻在腰間壓了塊蟠螭紋的青玉墜子。
“公子,”鈴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擰著眉頭道,“您這一身也太素淨了,怎麼感覺還不如明棋穿得鮮亮。”
正在叫人收拾碗筷的明棋聞言一愣,連忙擺手。
“姑娘這說的什麼話,小的就算穿一身花兒在身上,也比不過蕭公子啊。”
“再者說,咱們皇上原本就不喜身邊人穿得太過鮮豔,小的倒覺得公子這衣裳選得好,一定能叫皇上另眼相待。”
“行了,”蕭偌笑著搖頭,“另眼相待就罷了,我就是怕作畫時濺一身墨點在衣袖上,等到畫完就換下來了。”
明棋是剛分來他身邊伺候的太監,做事細致,手腳麻利,就是性子活潑了些,和鈴冬湊在一處,活像養了兩隻麻雀在屋裡。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了,蕭偌領著鈴冬出了玉階殿。
景豐宮與康仁宮緊臨著,隻走幾步便到了,然而剛邁進宮門,邱辰便滿臉歉意地迎了過來。
“蕭公子來得不巧,太後昨晚沒睡好,早上心神不寧的,已經到小佛堂裡念經去了,最少也要兩個時辰才能出來,您……”
“不礙事,”蕭偌笑了笑道,“我看院子裡的荷花開得不錯,正好我這會兒沒什麼事做,便先在這裡看看荷花吧。”
眼下才辰時初,這會兒去找兩位畫師也不方便,不如等一等太後,即便最後見不到,也不至於叫外人挑出錯來。
“成,”邱公公連忙點頭,“那您先瞧著,小的給您拿茶水點心來。”
康仁宮裡沒有池塘,荷花都是養在水缸裡的。
銅鎏金的大缸足有半人多高,四邊鑲著獸首,內裡是滿滿的荷葉花苞,倒是彆有一番意境。
蕭偌坐在石桌邊上,清早的風有些涼,帶來陣陣的荷花香氣。
他半眯著眼睛,正覺得有些困倦,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驚呼。
“唉,這不是蕭大公子嗎,我才離京兩天,你居然真跑到宮裡來了!”
大呼小叫的是個年輕男子,一身沙綠色的織金羅袍,正是琮王世子虞齊瑞。
琮王是先皇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如今正在戌州鎮守邊關,長子虞齊瑞幼年便被抱到太後身邊教養,待遇幾乎與皇子等同。
虞齊瑞個性張揚,為人卻很是仗義,之前在嶽家族學時與蕭偌關係不錯,三年前也正是因為有他幫忙,蕭偌才能順利離開京城。
“世子。”在宮中見到好友,蕭偌也有些驚喜,連忙起身。
“行了,”虞齊瑞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一笑道,“咱們兄弟兩個,用不著這樣生分,我剛剛問你呢,你不是在聿州和什麼菊老竹老的拜師學藝嗎,怎麼忽然回京來了?”
“是和梅老學畫,”蕭偌無奈糾正道,“而且也沒有拜師,梅老讓我先回家鄉畫六幅畫,如果能叫他滿意了,才肯正式收我為徒。”